他背对她,听不出一丝人类的情绪,“……我永远厌恶蠢女人。”
埃莉诺被吻的七荤八素,大脑晕乎乎的,无法.正常运行理解他的话。
他偏头看她,表情很难看,“我不喜欢你。”
“也不可能喜欢你。”
这大概是他和她说话最多的一次。
“如果我的任何行为让你产生错觉,我向你道歉。”他坦言,“我是在利用你。”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她在心上偷偷写过几次屈潇的名字,就斟酌了几遍他的话。
她花了几个小时才承认他自私冷漠偏执虚妄。他不是她应该奋不顾身去爱的人。
埃莉诺曾听别人说过一句话,“女性往往比她们想象中要更加坚强绝情。”
别人能做到的,她也可以做到。她相信自己可以不再爱他,不再将他的暗黑利用曲解成喜欢她的外衣。
就好比这一次,她请求柏得温让她回南海海域见父亲,他跟来了。她却不会再产生他喜欢她,想做她的骑士的错觉。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让丹尼斯捉住自己。一定要阻止和屈潇的相遇。
******
蔚蓝色的海底曾有个古老的传说:传说血统纯正的小美人鱼,都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她们的鱼鳞有着特殊的魔力,那就是能让珍爱之人死而复生。
“我最喜欢的花是路易十四玫瑰哦!”
屈潇以为,那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暗红色的眸躲藏着,他蜷缩在细白沙滩边的椰林树影下闷闷不乐。
那一年,他十岁。
她出现了。
出现的莫名其妙。不知来源。
她的存在很快从无缘无故变星星、月亮、驱散黑暗的光。
她喜欢他。
他不会看不出来。
他记得她会在他阴郁的时候给他讲故事。但不记得故事的内容是关于海底的海马水母。
他记得她会在他嫌她聒噪的时候乖乖闭嘴。但不记得她闭嘴的时候总爱瞪着湛蓝色的眼睛看他。
他记得她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给他盖上毯子。但不记得她离开的时候伴随着“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她是宇宙星河里最温柔的存在,接受他的所有自私冷漠,他没道理不喜欢她。
残酷的不是他,被残酷的才是。
他将新鲜的玫瑰偷摘下来,渴望看见她收到玫瑰时的欣喜。一路上,他甚至忧心玫瑰是否会氧化变质,不再美丽,小跑着来到蔚蓝色的大海边。
没人会想到,她比玫瑰先腐烂。
鲜红的血液沾满浅白细沙,凄惨离奇。她躺在沙滩上,身体在晶莹的阳光下呈现出一道尸体的惨白。
而他,甚至连亲手埋葬她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活活困在了铁笼里运送进海底深处。
湿润的眼眶里,他的两朵玫瑰,都凋零了。那是他今生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从此以往,即将被治愈的左心室再次被种上荆棘黑色的玫瑰田。
作者有话要说: 真好,小屈同学马上就要打脸真香了:)
第12章
傍晚的南海,神秘又迷人。
团叠的乌云如碎纸机里轻浮的纸屑,整座岛屿流动着暗紫色的光圈,稍不留神就会将人吞噬。
埃莉诺下了马车走在前面,屈潇不露声色跟着。车夫和半血马还停在原处。
男人手指间的猩红火光,是这漆黑深夜里唯一一束光。微弱又明灭。
负离子的咸涩一如既往,埃莉诺将手背在后腰,垂头,温吞的踢着轻沙上的小石子。
湿润的海风吹过她的锁骨,很舒服。
她只想在远处偷看父亲一眼而已。就一眼就已足够抚去不少思乡之疾。
如果事事都能顺心,那不叫人生。
她将散乱一地的蓬裙收纳规整,屈起小腿,下巴抵在膝盖骨上,静静地等,乖巧地等。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她还在等。只是海神却没有出现。
大概是想惩戒任性的小女儿。埃莉诺自嘲的低下头,闭眼倾听岩石边的寄居蟹爬行的声音。
时浓时淡的烟味似有若无钻入她的鼻腔。她皱了下眉。
他已经抽空一盒了。
塑料包装纸被撕开的声音在这份柔软的静谧下尤为刺耳。屈潇又点燃一支烟。
灰白烟圈将他周身熏成仙境。他烦躁的时候,烟瘾就是会变得很大。
他坐在离埃莉诺一段距离的地方,长腿大剌剌伸开,没有主动和她说话的想法。甚至可能还在为她不烦他而感到谢天谢地。
他在等她珍爱的玫瑰,不想被人打搅。玫瑰总在猝不及防之间出现,他必须保持专注。
从退潮到停潮,两人一拍即合的默契,谁也没搭理谁。
只是辛苦了黑瘦的马夫,睡眼惺忪等待这场默剧的谢幕。他不知道,战争一旦打响,很难轻易结束。
她也曾被海底的鲨鱼疯狂追求过,凭什么忍气吞声做他的跟屁虫?
沿海的温度比中央城镇要略高一些。兴许这就是马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的理由。
是的,没错,它又狂躁了。
那已经是深夜,车夫的脸被贝雷帽盖在底下,睡的很沉。颠簸的山路都没能叫醒他。直到第二天,刺眼的阳光照醒他,他伸着懒腰打呵欠,这才发现自己独自回到宫殿。
******
战争的结束往往需要一方的白旗。
埃莉诺抿着唇,提起厚重的蕾丝裙摆,从地上站起来。
鲜活的血从圆润的膝盖骨上洇出来,一层一层,最终爬上衣架鲸骨的最外层。
奶白的裙身肌理上点缀着一朵灼红。
她忍着疼没出声,将这份因着急而绊倒的羞耻收敛于心,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秒。
如果没有那块砂砾,她肯定能阻止马儿的离去。埃莉诺愤愤的想。
现在怎么办呢?
她脚步不停,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一瘸一拐又透着一股子小女生赌气时候的倔强。
只能心中默默祈求马儿能怜悯怜悯自己,自己跑回来。顺便多走几步,离屈潇更远一点。
且不谈她的身子骨孱弱,单凭她摔了膝盖崴了脚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个想法自打萌发,就注定失败。
她听见他掐灭最后一根烟,起身,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不可能会帮她的。他是微有苦味的透明结晶体,纵使纯品很像冰糖,却是一颗内含剧毒的冰.毒。
这般想着,她眼底藏不住的落寞。
屈潇从不按她的想法来。他单膝蹲在她身侧,将她的裙摆从大腿根部的位置撕开,露出一双细长的白腿,扯下裙摆内侧最软的面料,替她包扎伤口。
叫她琢磨不透。
他没看她,沉默的转身,“上来。”
惜字如金可能是他的爱好。
她垂眼,盯着他的背,微微皱眉,心里嘀咕他的鬼把戏。
屈潇的耐性不是很多,留给人类的更是少之又少。难得主动。
修长的黑影很快移动到她身后,伴着一声少女惊呼,埃莉诺被他拦腰抱起。
她记得他不喜欢和人类的亲密接触,又为什么偏偏对她这样?
她象征性挣扎了几下,“放开我。”
屈潇真的停下脚步,作势松手。
她又怂了,服软似的不再说话。
复杂不过人心。
甚至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他身上的清冽总能让她快速平复。很快,困意涌现,埃莉诺额头靠在他胸膛上,睡着了。
分不清白昼黑夜,迷路的天鹅浸泡在灰色湖水。
埃莉诺离开的十个年头,海神几乎每天都会来浅海等待。某年某月某日,某海洋生物学家诧异发现南海海域存在稀世的人鱼。至此,南海一跃成为近年最炙手可热的观光点之一。乌泱泱的游客也成了海神止步不前的禁忌。
旅游业如雨后春笋来势凶猛。
不少小酒馆连夜之间在南海四周拔地而起。
暗暖的灯光流淌过毛茸茸的毯子。红泥壁炉里烈火干柴,火光映照她雪白的肌肤。墙壁上刻满怪异而潦草的字迹,与她显得格格不入。
店员说,这是人鱼的笔记。凡是能解开书法背后秘密的人都将能得到人鱼族的信物。
他看起来精打细算,还顺带推销了一下店内的书籍。据说对揭秘人鱼笔记有帮助。
又是一个贩卖美好故事的无良商贩。屈潇只觉得好笑。
比起虚无缥缈的童话故事,他更喜欢暗黑的成人杀戮。他简单向店员打点了一下照顾埃莉诺的事,便神色匆匆的出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没有哪一刻是要比现在更加难忍对她的思念的。
黑色的浅口皮鞋离开酒馆,原路返回。他甚至不敢想会不会因为耽搁的十几分钟再次错过她。多么恐怖的想法。
但凡是遇到她的事,每一桩都那么棘手,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悄然沾染人类的腥臭。
屈潇拧着眉。
记忆里的小女孩眉目清秀,甜甜的朝他招手,顷刻间又转变成发蓝的尸体,最终变成埃莉诺的脸。
他脚步顿了顿。
在两处之间的分叉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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