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的缝隙中又生生不息的钻出两朵小花来,偏要指挥他,得意笑着:“当心了,师父会从你的后面袭来。”
迷星即便感应出后面无人,也还是警觉了几分。
却不料,茶历从天而来,脱口一个:“收!”白烟化网,束住了迷星的手脚。
迷星银白色的长发映着火光,不多时,白烟绳索就被火苗吞噬殆尽,迷星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一指,火鞭抽向薄雾中的一道身影。
火光照亮之处,那雾影飘飘忽忽,鬼魅一样不见了。倏地,四面八方,有许多与茶历相似的身影,一边说着鬼话,一边朝迷星走来。
“迷星。”
“迷星——”
“迷星呀!”
“猜猜看,哪一个是我呢?猜不中,你就打开玫瑰迷宫,让他们出来。”鬼声诱着迷星。
迷星眼盲,全靠鬼煞异能和听觉来判断情况,而茶历此招,无数声音同时发声,对迷星的干扰比寻常人还要大。
火鞭回手,迷星感知到茶历近身,提鞭回护,火鞭化匕首,闭眼聆听。
茶历的声音也像烟,缠上迷星的咽喉,催促他打开空间的同时,也扼得越来越紧。
茶历像哄小孩一样,“听话,放孩子们出来。”
迷星仰起头,笑着说:“茶长官,你又不会真的杀了我,我呢,就再给冥主拖延一些时间,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不仅伤能好大半,冥王也能坐稳冥王殿,及早带我们抵御无方鬼神的吞噬。”
茶历收了烟雾,现出身形。他的脸渐渐年轻,刚刚的镜花水月已经耗尽他的白烟,精心披上的沧桑伪装脱落,露出了真面目。
那张脸,竟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绿眸黑发。
茶历天赋极高,少年时期就顺利化煞,从此音容固定在最青春的时期,若无伪装,再千年,也依然是少年模样。
“放出来!”茶历的声音也年轻了许多,少年纤长的手指一把揪住迷星的衣领,说道,“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新娘注定要与冥主在一起,早晚,没有区别。”
“不!”茶历严肃道,“根本不是!你们根本不懂……早已被注定的冥王新娘,生来就能勾起强者的占有欲,冥王对她也会如此,若无感情,那就根本不是爱,那只是占有,只是命运绑定的欲`望!等他们相爱时,会更痛苦!她会质疑冥王的爱……”
茶历痛苦道:“我不愿意她也像我一样。”
迷星抿了抿嘴,稍有动摇。
“有我在前,还不够吗?你们是没见过,还是不知道?从我被姬妩捡回去那一刻起,她就告诉我,我注定是要和她在一起的……后来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除了诅咒勾起的占有欲,她有没有,真的爱过我这个人,爱过茶历?”
楚余揣着手慢悠悠走来,沙沙说道:“师父,你其实知道答案的。姬妩冥主若对你无爱意,她又怎会拖着伤体,去找鬼媚做了断?”
迷星也道:“姬妩冥主从无方境回来后,已是重伤,可她得知消息后,没有去找你,而是寻找鬼媚,你以为……她单纯的只是愤怒吗?她说过,你没有错,她向鬼媚讨要的,是你的尊严和感情。”
茶历闭上了眼,手紧紧握着。
“她不愿找你,是怕你误会她每次寻你,只是有求于你,把你当作疗伤的血包。”楚余说道,“大家都知此事,师父,姬妩冥主或许一开始,只是你说的,屈从于诅咒的安排,只不过是占有,可后来……”
“根本没那么简单!”茶历哭了。
楚余和迷星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茶历睫毛上挂着泪,抬手狠狠擦去,低声说道:“我和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安排。如果没有背负诅咒,我和她……”
我和她,就不会在痛苦和误会中挣扎,在自我怀疑和迷惑中沉沦。
他们应该拥有更纯粹,更简单,更……更平凡,普通的爱。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像寻常男女一样,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可他与姬妩没有,冥王新娘,生来就煞,克双亲,克友朋,家道中落,满门被屠。唯独他一人,跌跌撞撞长大,街头落魄,又因冥王新娘生来的异能,艰难地周旋保身,苦痛历遍,才在异能第一次抑制不住而爆发时,被姬妩找到。
可那个女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冷冰冰的命令。
“看来就是你了。”她毫不掩饰眸中被诅咒勾起的占有之火,跳动着,盯着他,像盯一只猎物,“随我回冥府侍候。”
最初那些年,是他的梦魇。他们谁都不懂该如何表达,双方如同被上天赐婚的怨侣,每次似给谁交差一样,只有责任和义务。
后来,千年相处,即便有了爱意,也分不清是习惯后熬出的半点温情,还是真正的,彼此有了爱和牵绊。
稀里糊涂,质疑煎熬,到最后,也都没明白。
茶历说:“我不想让茶茶也这样,感情会很轻易的拥有,但不容易问明白,如果到来的顺序错了,即便有,也不若无……”
迷星说:“好,我把冥主和新娘放出来。”
“不要告诉茶茶,她是谁,她背负着什么。”茶历说,“从养育她那天起,我就已经对轮回台发誓,她的一生,由她自己决定,她若说不愿,哪怕是我的亲儿子,哪怕有千军万马,我也会挡在她身前,替她回绝。她的命,不应该被诅咒束缚。”
“我只想她……甚至君饮,也都像普通人一样,安宁地生活。”
迷星:“你知道这是不可能……”
楚余拦住了他,迷星叹了口气,叉腰道:“也罢,便让你在这虚幻的普通生活中,再沉溺片刻吧,现实和命运,总会撕开你的伪装,让那小姑娘见识风雨的。”
茶历面无表情,眼神却很是悲伤。
迷星转起手中的玫瑰,尾端的玫瑰刺轻轻在太阳穴一勾,勾出一簇魂火来。
暗色的火苗中,茶茶与君饮在玫瑰花丛中,睡得正香。
只是,非迷星预想的相拥而眠,新娘和冥王之间,放着一把剑,泾渭分明画了区域,分开了彼此。
迷星:“这怎么不按规矩来?!”
楚余:“这还不规矩?”
茶历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闺女……野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哈,有道德的流氓茶,要把持住自己呀,茶茶!
☆、负责任的流氓茶
君饮先醒,窗外已有亮光,飞鸟在窗台上叽叽喳喳。
他迷茫了会儿,似乎知道昨夜跟茶茶去“扫雷”,发生了许多了不得的事,可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慢吞吞刷牙洗脸,嫌弃地穿上茶茶为他买的运动服,自觉下楼做饭。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看背影有些熟悉,可他转过脸,君饮却对那张清秀的脸一点印象都没。
“早啊。”迷星穿着平常的家居服,白色的长发挽在脑后,蝴蝶结发夹捏起刘海儿,正在上底妆。
他的眉毛是仔细修过的,很淡,很细,方便上彩妆。
从这种半素颜状态来看,迷星的长相很乖巧,像没有半点攻击力的文弱大学生,白白净净,细眉细眼,五官温婉,与他上完妆后的惊艳和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完全相反。
他的手边放着一只巨大的化妆包,拉开,三排五彩缤纷的口红。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熟练地摸出口红,完美的涂色。
君饮盯着迷星看了半晌,似乎好奇他的眼睛到底盲不盲。
“早上好。”君饮问,“你是哪位?”
迷星举着睫毛夹,说道:“迷星,出差路过老朋友家,借住了一晚,等会儿就走。”
迷星开口说话,君饮又觉得他声音熟悉,只是仍然想不起。
君饮思索了好久,生硬地客套道:“那就吃完饭再走吧。”
迷星石化,看君饮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脑袋瓦特掉的怪物。
他的冥主啊!他那个说一不二,继承了姬妩狠厉的小冥主啊!怎么会说这种话了!
虽然温柔,但别扭!
君饮戴上围裙,自觉进了厨房,一回生二回熟,流畅地煎蛋做早餐。
楼上的门“砰”一声,胡茬茶历一边套着裤子,一边下楼,嘴里喊着:“晚了晚了,要饿到我闺女了……”
他又裹上了伪装,头发乱糟糟,硬汉模样,一脸胡茬,一对黑眼圈黑得发亮。
茶历撞开厨房门,看到君饮穿着围裙,贤惠地做饭,顿时欣慰落下了慈父的眼泪。
迷星:“……”
迷星:“苍天啊,快还我正常的冥主和昔日的执行官大人吧。”
无论冥主还是昔日的最强执行官茶历,都是火爆脾气,杀伐果断,如今却窝在一个小破楼里,当起了贤夫良父,茶历这个杀鬼煞无数的疯子,冥王殿崩塌时他都没慌过,今日竟然会为没能准时起床做早饭慌张……迷星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茶茶打着哈欠下楼,看到迷星,先是盯着他呆了三分钟,而后惊道:“你是昨晚那个鬼煞异能?!”
迷星点了点头,指着化妆包中的口红,问她喜欢哪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