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如若你真不情愿,舅舅就带你离开这里。管他们什么两界修好,我只管我的小丫头高兴就是。”
容絮知道他不只是说说来安抚她,可事到如今,刀已架在脖子上,还能逃去哪儿?
是夜,坦然接受联姻的容絮,许久才沉沉睡去。
而寂静的丹穴山外,月下惊现一朵洁白莲台。莲台上一名女子裙裳如雪,长发如丝,面容隐在阴影处。
她盯着某个方向,直直飞去。不一会儿,便落在了容絮屋子的窗外。
她抬袖一拂,淡淡莲花幽香飘入屋中。少刻,环在臂弯的披帛顿时如箭般飞出,直冲容絮床榻而去,迅速将她捆成了结实的茧状。
女子转身驾莲台离去,披帛裹着容絮紧随其后。
眨眼,人已飞去高空,没入如墨的夜空。
***
天界,南虞山,麒麟神族居所。
夜半时分,岁明珵迷迷糊糊觉着身旁有异物,他缓缓睁眼,扭头一看,登时惊得瞌睡全无。
容絮怎么睡在此处?!
他慌忙坐起身,恍惚以为做梦,揉了揉眼,借着清淡月光再看去,的的确确是她。
岁明珵当真是吓得不轻,总觉得是幻觉。
他忙将烛灯点燃,手指结印,口中念个破幻诀。口诀顷刻呈涟漪般扫荡屋内,净除镜花水月,可容絮依旧在他床上安静地躺着。
这会儿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虽说他倾心容絮许久,也曾期盼与她挽手相伴,情深意重。却从未幻想过她会突然躺在自己身边,还是在深夜时分。
即便容絮过来看他,也不可能偷偷摸摸,更不会似这等不知羞地半夜闯入男子屋内。
岁明珵百思不解,眼下只能将她叫醒问个究竟,可不能让别人瞧见。
这般思来,他便轻声唤她名字,容絮却沉睡不醒,他提高声音再唤了数声,她仍是不省人事。
睡得这么沉?
岁明珵狐疑地伸手,轻晃她肩头,又加重几分力:“容絮?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不论他如何摇晃和呼唤,她始终紧闭双眼,就像昏厥过去。
岁明珵这才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分明就是被人给弄晕了放在这儿!
谁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岁明珵两指施法,轻触她额头,欲用法术将她唤醒。忽而,一道陌生的声音,悠悠荡荡飘在耳边。
“何不将计就计,顺势而为?”一道略微模糊的女声徐徐响起,像是隔着百丈之遥,又似在咫尺之近,几分空茫,稍带回音。
“谁!”岁明珵迅速起身,环看四周,却无旁人。
“人都躺在你身边,机会难得,莫要错过了良辰。”那人险恶地怂恿道。
岁明珵即刻聚火于掌,警惕观察四周,大喝道:“休要装神弄鬼!出来!”
那人一声浅短笑音,极尽挑唆道:“你本得了先机可与她双宿双飞,却不想魔帝利用身份施压,将她强行夺走,你可甘心?”
岁明珵却不上当,斥道:“我是否甘心与你有何关系?你居心叵测将她绑来,是何目的!速速现身,休要隐在暗处挑拨煽惑!”
“呵,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女子声音倏而拔高几分:“予你良机你不珍惜,想来你只能当个无福消受的可怜人。”
岁明珵听着她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正欲再斥,忽而一阵风迎面吹来,送来幽幽莲花香,直扑他鼻端。
岁明珵赶忙后退,一边以袖遮面挡住这诡异的香味。
可方才那风猝不及防,他嗅了满鼻的香,即便遮住,那浓郁的香味仍在他鼻头萦绕不散。
忽而,他脑袋灌了铅似的,又重又沉,就像酗酒无度后的迷糊之态。
岁明珵暗叫不妙,定是这香味的厉害!
他正要施法驱散吸入体内的香气,只听靡靡声音如流水般,轻柔地在耳边回荡:“你看看床上,可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儿?”
岁明珵茫茫转过头,似被勾魂,缓缓朝床塌走去。他坐在床边,目光凝在容絮脸上。
“摸摸她的脸,细腻柔软,令你爱不释手。”
他又被这声音蛊惑,情不自禁地伸手,掌心包裹她半张脸。他心震如雷,咚咚作响,拇指一遍遍滑过容絮的脸颊。
的确细腻柔软,如丝棉如润玉,令他屡抚不腻。
“她的唇是不是像樱桃一般,香甜可口?”
岁明珵目光渐渐幽深,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控制不住步步深陷的欲.望。他已分不清究竟是这声音蛊惑人心,还是容絮的双唇将他的心给勾住了。
他的注意力全然贯注在她唇上,仿佛那真的是一颗鲜嫩的樱桃,正散发清甜的果香,诱引他一亲芳泽。
岁明珵的神志渐渐崩碎,他缓缓低头,双掌却攥得发颤,一边被她诱.惑得无法自拔,一边垂死挣扎的理智仍在努力克制自己。
忽而,容絮吟哼两声,双睫轻颤。
她缓缓掀开眼皮,眨了眨眼,待看清上方之人,惊呼:“明珵哥哥?!”
***
六日后,魔界。
洈水湖上,白砚正朝魔宫疾驰而去。他神色匆忙地腾雾飞去大殿,殿内却空无一人。
他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魔帝的寝居,方来到寝居的庭院,只见两位魔兵正在给梧桐树和满院的凤凰花浇水。
风无怀前几日吩咐兮梦,将庭院所有的树都换成凤凰可栖的梧桐树,顺便种上凤凰花。
兮梦晓得他用意,是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凤凰族小公主。她便派副将率魔兵满人界地搜罗凤凰花,在魔宫里里外外种了个遍。
如今整个魔宫被这艳红妖娆的凤凰花染得鲜艳如火,焕然一新。就连素来习惯暗沉色调的魔兵也不禁喜欢上了凤凰花,又去人界弄了许多,种到洈水湖的岸边去了。
白砚没见到魔帝,便赶忙去问浇水的魔兵。
魔兵回道:“昨日尧虚将军赶来魔宫通报文旦一族的消息,魔帝便率兵出了魔宫,兮梦将军和伏灵仙君也一道离开了。”
白砚听言直犯愁,偏生这么巧......
魔帝此番复活回来,首要事务便是将叛族一举剿杀。他的命令是:违抗者杀无赦,归降者永世为奴。可想而知魔帝对文旦族已是深恶痛绝,不除不快。
既然得到了确切消息,魔帝亲自领兵上阵,便是剿灭叛族的关键之时,岂容有半点差池。
可天界这两日发生的事……却也容不得半刻耽搁。
白砚又问:“你们可知他们去的什么地方?”
魔兵摇头,皆不知。
白砚一边愁眉不展地捶手,一边来回踱步,已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魔兵见他神色焦急,便多问了问:“将军是有要紧的事找魔帝吗?”
白砚唉声叹气:“十分要紧!万分火急之事啊!”
一位魔兵想到什么,忽道:“对了,兮梦将军叮嘱我照看好魔帝院里的花树时,有说她顺便去带一些蓝铃花回来。”
“蓝铃花?”白砚沉吟思索,忽而两眼锃亮,恍然一拍额头。
镇守北方的魔将尧虚曾说过,北方最为有名的景观便是茂竹峰上的蓝铃花海,他们定是去了北方!
白砚刻不容缓,立即出发往北方飞去。
***
魔界北部,茂竹峰下的琵琶谷。
两兵对峙,个个提枪握剑,纷纷摆阵列队,却良久未有动静,双方兵将皆望向悬于半空之物。
那东西甚是奇特,就像被墨染黑的水凝聚而成的不规则团状物,足有十几丈长宽,外沿如液体般涌动,仿佛是无骨的生灵。
伏灵看向前方那团诡异之物,道:“文旦魔君竟有那等威力强大的魔器,魔帝都困在里头两日了,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兮梦闲闲地抱着双臂,挑眉睨向他:“你若真担心,还陪我们一块儿杵在这儿?不如你去那里瞧瞧?”
“倒也不必了……”伏灵干干扯了抹笑:“我去怕会碍手碍脚,不如等他将魔君的首级拎出来。”
兮梦哼了声,目光一转,竟是慢悠悠欣赏起茂竹峰的景观来,好似笃定魔帝会安然无恙,眼底没有半分担忧之色。
唯独魔将尧虚愤恨地盯着前方文旦一族的兵将。
文旦族百万年来霸据北方,此族素来跋扈张扬,屡次冲犯他族领地,甚至杀害无辜。
但因文旦族是魔族的原始族落,对魔界的开疆拓土立有大功,所以魔帝以往只叮嘱尧虚将犯事的捉拿严惩,只要他们行事规矩些,对文旦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熟料,十万年前,文旦族不臣之心昭然,欲篡夺帝位。
文旦魔君易容冒充魔帝,杀了玉波仙尊的弟子,并将此事嫁祸于魔帝。魔帝死后,文旦魔君率兵趁机进攻魔宫,欲夺君主之位,最后被六魔将齐力将其逼退,这才守住了魔宫。
文旦族藏匿踪迹多年,如今该为自己的罪行偿还代价。
尧虚早已按捺不住,手中金刚枪握得紧,随时准备冲过去,杀他个血灌山谷,尸横遍野。
忽而,空中的魔器如波浪般剧烈起伏,紧随传出野兽哀嚎的呜咽声。
就在大家全神贯注于魔器的动静时,一阵劲风陡然吹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