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很大,像个巨大的三角,我便藏身于三角一侧的阴影中,自己先喝了两口水,接着将剩下的水倒在手心,伸到马嘴下。
要想安然离开此处,徒步定是不可取的。
马比人重要。
这是大部分漠上之人常传的话。
我不过是漫无目的地游荡,想找玄阴灯,却不知从何找起,放弃了犹昼的帮助,接下来的路应该会更苦难吧。
提到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发现自己离开了没。
会不会来找我呢?
这个问题仅存于我脑海中片刻,便立即被晃了出去。
他与我非亲非故,找我做甚。
我不去细想,靠着略冷的岩石缓缓坐下,余光处忽见岩石另一侧的地上似乎格外杂乱,像是人的脚印?
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除了我的马在低吟外,耳中甚至还传来别的马匹的呼吸声。
十分微弱,但仔细听,还是足够清晰。
那头还有人!
既然将自己隐藏起来,定是不便见光之人,我想做些什么,却又觉是徒劳。
只要我现在上马离开,那头会立即知晓,如此一来便毫无意义。
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仍可静观其变。
我时刻注意着那头的动静,一边紧绷,一边休息,待休息了半晌,想来马也恢复了些许体力,便轻轻挪动着身体站起,打算抢在对方还未行动的当头飞快上马离开。
然而,还未等我走到马的身旁,便已听到另一侧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似是脚步声。
我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几步朝马急速奔去,却在摸到缰绳的刹那感到身后的阴影铺天盖地般袭来,遂侧身一躲,不想回头的瞬间猛得眼前一黑,肩上一沉,就此失去了知觉。
最后只听到马儿受惊的嘶鸣,还有一个格外低沉的男声……
“抓到了?”
若是这次能平安无事,那我将很有必要到神庙中去拜拜神佛,以求祛除我身上的霉运,防止日后再被别人掳走!
第55章 廿六
玖:
我在途中醒来, 眼前是漆黑一片,双手被束在身后,甚至身体各处皆传来不适感。想来自己应该是被套在麻袋里当成了物什一般横放在马背上。
不知道行到了什么地方, 总之一路颠簸, 晃得我胃中难受非常。
若我猜的不错,此刻应是午时, 一日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刻。
豆大的汗珠顺着肌肤滴落下来,袋中比外界更为酷暑, 我暗自叹息, 为自己常年来的不幸感到悲哀。
我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怕惊扰了这一群身份不明的人, 在我感到自己即将再次昏厥过去时, 马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将我从马背上抱下,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喊声:“大哥!”
听这阵势,这里怕不是沙匪窝。
事实确如我所想的那样, 这里被称为“落沙寨”,亦是沙匪的老巢。而这群沙匪的头领, 落沙寨的寨主,原是为我所识的。
在他再次开口时, 王延山那独特的嗓音,便使我立即认出了是他。
浑厚, 但略显沙哑,真如风沙般可迷人心。
“我把你们嫂子给带回来了。”
他格外地高兴, 掩不住语调飞扬。
什么嫂子,我吗?
“嫂子不会在袋子里吧?”有人提出疑问。
“大哥是抢了个嫂子回来啊!”
没错, 还真是抢来的。
我在袋中热得冒汗,又因怒气而感到头顶生烟, 但还是纹丝不动,装作晕死。
“她还没醒,我先抱她回屋,待会儿再说!”
王延山很快绕过了一群属下,将我带回他的房中,且终于摘下了袋子。
好不容易又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没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引得后者发笑。
“别装了。”他猛得凑近我,锐利的目光就落在我的脸上。
我迟疑着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之人并非那日我所见到的王延山的面容,于是心生诧异。
难道是我听错了?
包围我与犹昼的那个王延山是个络腮胡子,毛发旺盛。可眼前这人,白白净净的,甚至算得上是清秀。
见我一脸茫然疑惑的模样,他哈哈大笑着,随后转身在屋内取了一样东西回来。
“你看看,可还记得这张脸。”
仔细一瞧,发现他手中竟是拎着一张人/皮面具,而那张脸看起来,便是之前所见到王延山的脸。
我感到无奈,瞬时觉得面前之人宛如六岁孩童般幼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可还是挑了挑眉问他:“所以,你将我套来是想做甚?”
“你没听到外头的人喊你什么吗?”他反问我,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将人/皮面具随手丢到一边,又凑近了我一些,此时已经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了,都能感到他说话时喷洒的热气,使我的脸片刻红热起来。
我苦于双手仍被缚住,无法将他推开,只能尽力靠后,期期艾艾道:“什,什么?”
“他们喊你大嫂,所以……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
啊呸。
我忍住没有骂他,也没有发脾气,反而莞尔一笑,冲他淡淡点头道:“梦做得不错。”
“哈哈,你这女人倒是有趣得紧。”
王延山终于起身,不再压迫着我。
“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呢?怎么,你被他抛弃了?”
他又晃荡到了桌边,我眼看着他倒了一杯茶水,而后送到我的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顺从地将水喝下,倒不怕他下药,喝完才答:“他可是个你惹不起的人物,只可惜与我无关,既不是亲人朋友,也不是伴侣。”
说出这话时,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心中竟会隐隐失落。
“噢。”他意味深长地长吟一声,将杯子置于一旁,转头问我,一脸的认真,“你在失落吗?”
“没有。”我干脆应答。
“算了,别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你且在这好好休息,一日三餐少不了你的,待后日,便是我们的大婚。”
他自顾自的说着,甚至不等我开口,人已经将房门打开,走了出去。
“喂!谁说要和你成亲了!”我焦急唤他,奈何他置若罔闻,“砰”得一声,就将门重新关上了。
外面这是什么世道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说,竟还敢逼良为娼?!
“王延山!你就是个混蛋!”
我直接破口大骂,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也不顾外头是否有人,要是有人,听到最好。
现在想想,果然还是我的青云村好。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复命。
拾:
虽说我是不愿意安安分分便同他成亲的,但绝食来得太痛苦,所以该吃的还是得吃,该不理的人还是不理。
为防我逃走,王延山竟将窗户全部封得死死,且在门外上了把大锁。
原本我以为双手解脱后离开这地方简直是轻而易举,现在却发觉此地像是个金丝笼。
途中他来过几次,但我每次看到他都选择别开头去,不论他说什么,一概不言语。如此一来,他时而自觉没趣,便会离开。
说来奇怪,我一没色/诱,二没言语勾引,他怎会瞧上我,并想和我成亲的?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辗转到了婚日,一大早我还未睡醒,便数个女子进来给我梳洗打扮。我一边诧异于这种地方竟还会有女子,一边扭转着身子不肯就范。
于是后来,她们直接在我头顶盖上了大红盖头,甚至又绑住了我的双手!
我急得大骂,可那群女子却像是冰霜做的似的,根本毫不理会我的恐惧与急切,直接往我嘴里塞了一块布,堵住了我所有的言语与哀求。
她们将我带了出去,我看不见路,眼前一片红色,但听周围锣鼓喧天,又有喜声连连,便知王延山是在玩真的。
我站定在他面前,他忽然故作深情地问:“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下一刻我坚决摇头,不带半分犹豫。我以为他会气恼,不想他哈哈大笑起来,隔着盖头摸了摸我的脸,我闪躲着,他却满不在乎道:“我这人一向很有耐心,也相信日久生情,就算无情……”他顿了顿,手指缓缓滑下,却是猛得捏住我的下巴,冷冷道:“就算日后生不出感情来,能每日看到你的这张脸也是好的。”
我这人啊,真是越到紧急时刻反倒越是从容,面对王延山这般,比起先前,竟是镇定了许多。本想嗤笑一声表示不屑,奈何嘴巴里被塞了白布,发不出声,只得作罢。
终是我看错了他,以为那日一别后他真会改过,到头来还是个登徒子,无耻又无情之人。
几声锣响,便是所谓的大婚将要开始。那些女子依旧架着我,又推着我朝前走去,走在王延山的身边。
然而才走几步,便听到有人的喊声由远及近,那人应是跑过来的,一路气喘吁吁,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大,大哥,不好了,寨口,寨口那莲月教已经打过来了!”
听闻莲月教三字,我瞬间浑身一怔,几乎想喊出声来。
是犹昼吗?他知道我在这?
“莲月教的人怎么会来的?!”王延山明显语气不善,掩不住的怒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