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第52章 廿三
肆:
见我我痴痴应答, 他便笑了,眉目疏朗,甚至有暗香浮动, 阵阵传入鼻间。
我正看他看得呆滞时, 眼见那对俊眉倏地蹙起,神色在一瞬转变, 别开头去,望向斜后方。
有嘈杂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渐渐始近, 我循着声源眺目看去, 只见远处沙丘上亮有许多的火光, 且正在朝我与犹昼的方向快速逼近。
直到来者近了些, 借着月光才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原来是一群的彪形大汉,一手持兵刃,一手举火把, 身下跨着骏马,嘴里喊打喊杀着。而在人群中心, 竟有一面灰色的旗帜高高扬起。
“是沙匪!”
我惊呼出声时,犹昼已然站起了身子, 留一个宽大的后背给我,面对气势汹汹疾驰而来的沙匪。
他难道想以一敌众吗?
然而我被他这般沉着的样子所染, 遂定下了心,从地上站起, 拍了拍双手,边低头担去身上的沙尘, 边问道:“要打吗?”
犹昼似乎有些意外,回眸瞧我一眼, 而我总觉那眼神应是赞许。
“你打得过?”
“小看女子的话,你会后悔的。”
我冲他挥挥拳头,又站到他的身侧,同他一道,看着那漫天的火光涌了过来,然后分开,形成两个方向,将我和犹昼以环状包围起来。
“阵势真大。”我漫不经心地感慨了一句。
“还成。”
“跟莲月教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听我提及莲月教,犹昼一点也不诧异,反倒是攒了笑意道:“原来你知道了。”
“是啊,多亏了你的戒指呢,教主大人!”
沙匪在我眼里仿如空气。我转头,冲犹昼嘻嘻一笑,看起来俨然不似一个即将要与数十个沙匪开战之人。
许是这一来二去的对话及表情触怒了沙匪的首领,只听为首之人高高举起大刀,嗓音雄厚沉沉,掷地有声:“值钱的全抢了,然后杀了那个男的,把女的带回去!”
一声令下,沙匪迅速行动。有的下马迎来,有的骑马执刀,为首之人却岿然不动。
“可有把握?”一脚踢飞了一个沙匪,犹昼忽然回头问我。
“若你武功盖世,便有十成。”我边打趣回答,边抓着对手的肩翻身腾跃而起,接着从背后将其踢飞。
有骑马者从侧面袭来,我低头躲过砍刀,又猛得起身,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脚。他本欲再次挥刀砍我,却不想被我抓住了兵刃,然后一个旋身上马,在其后头重重往边上一推,便又成了一个可怜之人。
抢来了一匹马使我心情舒畅,于是坐在马上咧嘴笑着,见数米开外的犹昼只身落在重重敌圈中,仍是轻松应对。
首领只求抓我,不求我死,因此进攻于我的沙匪少之又少,粗略算算,不过十人而已,然,犹昼那边却生生围了近乎全部的敌人。
搏斗之人虽少,我倒乐得清闲,于是时时将目光落向犹昼身上,越看越觉他倒真像是武功盖世之人。
黑衣彰显劲厉,他身手敏捷,且出招狠决,不带半分犹豫,眉目也不似先前那般温和了,只剩眼中疏狂,眉间痞厉。
拳掌皆生风,那数十个沙匪竟无一人能在他身上得占便宜。我看得心中欢喜,一时疏忽,竟差点忘了还有一人。遂是感到身后有掌风袭来时,慌忙向后仰去,却见是沙匪首领,便禁不住勾唇一笑。
都说擒贼先擒王,这为首的既已送上门来了,焉有拒收之理。
我笃定他打不过我,遂是有些掉以轻心,以至于一时不慎,脚踝被兵刃划过,眨眼便泛了红,刺痛难耐。
“野蛮人。”
我愤然相瞪,然而后者嘿嘿一笑,掩映在茂密胡须下的嘴唇看不出在动:“美人就是美人,生气也这么好看。”
他语气极是轻佻,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之后一把捡起地上遗落的大刀,忍住脚上的疼痛朝他扑身飞去。
这一回,终是我胜了。
将刀刃抵在他的脖颈间,又逼其跪下限制其行动,做完这一切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而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那边沙匪顿时停了动作,纷纷侧目朝我望来。
“想不到你功夫还不错。”首领丝毫不怒不惧,且不慌不乱,这点倒是让我颇感意外。
“若你安分守己些,也不会落在现在这般境地了。”我淡淡应答,架着刀刃的手仍是不敢有半分松懈。
“哈哈哈哈哈!说得不错!”他爽朗一笑,竟不挣扎。
“放下武器,再给我们一匹马,让我们离开!”这句话是冲他部下喊的。
没有首领的命令,又忌惮于我,那些人显然犹豫不决,而在他们之中,犹昼便似一池清水中落进了一点墨,突兀在灰尘扑扑的沙匪中,格外显眼。
我看到脱战后的他正抱着双臂望向我的方位,高高束起的长发在脑后随风摇晃着,黑色更衬出他肌肤白皙,凌厉非常,而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便无法得知他此刻情绪。
但大抵是在笑吧。
打了这么久也不见他累,莲月教主还真是名不虚传。
“首领,若不想受苦的话,就劝劝你的部下吧。”我收回心神与目光,低下眸子看着手中人质。
“呵,我王延山岂会怕你这一介女流。”
噢,原来他叫王延山。
而在我感慨其很有骨气胆量时,他又话锋一转,满不正经的语气:“不过……看在你这个美人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放你们离开。”
话罢,遂提了嗓子,冲自己的部下喊道:“给他们马,放他们走!”
既已下令,部下岂敢不从,于是很快便腾出了马匹,将缰绳交予犹昼手中。
犹昼望着我拍了拍双手,又点了点脑袋,转而飞身上马,朝我奔来。
得到赞赏的我瞬间心情犹如飞鸟腾飞般,连说话都止不住尾声上扬,气力很足:“你人还不算坏,望日后别再干这种打家劫舍的恶事了。”
说话时,犹昼骑着马已经快到了我身侧,遂先是朝我伸出一只手来。
回头时,正好见他逆着月光,缕缕清辉如一根绵长的线般牵动在我们之间,又缱绻赖在他的身上。
我看到他眼里落进了星辰点点,又见其眉间清秀似是要害人相思,于是砰然心动,心跳若擂,呆呆地伸出手,下一刻猛得被他握进掌心。
双手相握的一瞬,他眼很快底升腾起一片温和笑意。用力一拉,便将我带上了马,落在他的身后,撞上他的背脊,闻到若隐若现的清香,还……听到了一句极其温柔的叮嘱。
“抱紧了。”
我点头,轻轻缓缓地将双手从他腰后绕过,圈在腹部。他的头发不时从我面上抚过,痒痒的,像池下一条喝醉的鱼,摇摇晃晃,从指尖倏地游过,撩拨起同样醺人的情意。
马蹄踏过黄沙,飏起层层迷眼的尘埃浊霾,首领忽地在后头喊我,如同惊醒了一场梦。
“喂!你叫什么名字?”
此刻我心中十分欣喜,遂回眸,冲他应声道:“独孤瑾!”
“后会有期!”
我勾唇一笑,将脸贴在犹昼的背上,轻轻呢喃:“后会有期。”
江湖那么大,若有缘分,总会相见的。
而我要找的人,到底何时才会出现?
伍:
我和犹昼一路向东边疾驰而去,一路无言,直到看见前方的亮光和若隐若现的房屋轮廓,才惊喜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看!那里应该是个客栈!”
“嗯。”
他应一声,遂是加快了速度,一路朝着光源循去。
“并无客栈?好奇怪的名字啊,好像还有点破……”
从外头看去,这个客栈像是久无人居的样子,连写着店名的匾额都是灰尘扑扑的,墙角还挂着蛛丝。夜风稍大些吹过时,甚至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伴随着风声一起,奏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乐音。
这里完全是一副破败萧索的模样,可门口悬挂的两个灯笼倒是亮堂得很,似是夜中旅途的引路人。
我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自言自语道:“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
“走吧。”
还未等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拴好马匹的犹昼便从身后一把牵过我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向客栈走去,动作流畅自然。
我微惊,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他将手越发得握紧了些。
这个男人……
罢了,既然挣脱无果,我也懒得再做无力之举,遂是任由他牵着,径直推开客栈大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迎面扑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香料应不是西荒所产,颇为奇特新鲜,使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多闻几道。而眼前陈设却是让我目瞪口呆。
我本以为外表都是那般破旧,便不对店内抱有什么期待,不曾想,这内部竟是别有洞天。
桌椅房柱皆是上好的良木所造,柱上似是刻有某种动物的画像,但形貌奇丽,非我从前所见所闻。
香味来自于桌上熏炉,红烛摇曳,便能得见丝丝缕缕的轻烟传出,再融入四下。
犹昼牵着我入了坐,此时正值夜里,店内并无旁人,空旷得很,他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