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真是慈悲心肠。这家伙就住在后院的田间地头里,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一家子都成精了。”圆娘推开院门道。
圆娘招呼云草在屋里坐了,这才扭身跑进了厨房。
云草刚坐下来,小由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另一只幼鼠,两只一起抬着一块木板进来了。木板上躺着一只中年硕鼠,正忧心忡忡的看着云草。见云草看过来,讨好的笑了笑。
“哎呦,我说你怎么将你娘抬进了堂屋,让相公看见了怎么办?快快快,快将你娘给抬到厨房边上的厢房里去,哪里离书房远。”圆娘端着一盘菜冲了进来,嘴里小声的道。
小由没理圆娘,却是拿眼看云草。
“我跟你们一块过去。”云草点点头。
小由闻言二话不说,指挥妹妹和自己抬起木板,往厢房里去。
“大人,您别介意,实在是相公他一家被妖怪给害了。他虽嘴上说着不信,可是人人都这么说,心里却是信的,跟着对这些有灵性的动物也是不喜。”圆娘嗫喏着道。
“我明白,你无须如此拘礼。”云草说着抬脚跟在硕鼠们的身后。
待到了厢房,云草将手放在大硕鼠的头顶,柔和的绿光瞬间罩住了她。“你娘的寿元该是要尽了,即便是经我救治,顶多再多活两三个月而已。”
“两三个月已经不错了,她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她是不放心两个孩子呢。一个月后,小慧过完生辰也就长大了,她也就能安心的走了。偏小由不信,一心想着将它娘医好,不知道他娘这样活着就是受罪。”圆娘端着一盆肉汤走进来道。
小慧,也就是那只小点的硕鼠,正趴在旁边抹泪。待见着那盆肉汤,口水却忍不住流了出来。
“你也让你娘省些心。我才说你要长大了,你这就欠吃,你娘那里能走的安心。可别日后让一碗肉汤就给骗走了,人族可是最喜欢在肉里下药,毒你们这些鼠类。唉,到底是低阶鼠妖,即便开了灵识,也抗不住本性。”圆娘虽是如此说,倒底是从旁边拿了个碗,盛了一碗放在小慧面前。小慧有些羞愧的趴在碗前,半响才端着碗递到了小由面前,她娘自受伤后就没再吃过东西。
小由怜爱的摸了摸妹妹的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大汤盆,示意肉汤还有很多,小慧这才将头埋进了碗里。
“大人也帮你娘看过伤了,等你们喝了汤就回吧,莫再让我相公见着你们。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若是要打杀你们,又打不赢的话,我可是会帮他的。”圆娘说完就笑着请云草到堂屋里去。
云草自始自终都没说话,朝小由点点头就跟着圆娘去了堂屋。待随意吃了点菜,这就提出了告辞。
却说圆娘送走了云草,是大大松了口气。正准备去书房看看书生,一转头就见着书生站在屋檐下,正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
“相公,你……这是要做甚?”圆娘不可置信的看着书生手里的黄符道。
“圆娘,你为何要骗我?你告诉我,你究竟和屠村的那个鼠妖是不是一伙的?”书生神色痛苦的道。
“相公,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圆娘瞬间睁大双眼问。
“你是妖怪,妖性难改,吃两个人又算什么。”书生见圆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心里略有些痛快,嘴里的话越发的刻薄了起来。
“是么?若果真如此,我该早吃了你才是。”圆娘忽然尽收了悲色,定定的看着书生道。
“你休想狡辩,先前我也不信。只今日见着那只硕鼠,和大家议论的鼠妖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书生呆了一下又道。
“屠村的那只鼠妖是小由它娘的姐姐,小由他娘为了保护村人才受了重伤。你知她为何?全是因为她怀小慧的时候被一个天师追赶,有一大婶助她逃走才会如此。我们妖可不像你们人族心思如此悱恻,是最是恩怨分明。罢了,你既是如此想我,想来我也跟你过不下去了,今日我们就恩断意决吧。”圆娘决绝的道。
书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冲圆娘道:“你快跑吧,我之所以怀疑你,便是因为有一位天师说我身上有妖气,还硬塞了这张黄符给我。说是只要我一动用此符,他就会立马赶来。”
“好,好的很……”圆娘深深的看了书生一眼,转身要走。忽然兜头一张雷网降下,竟将她生生套在了里面,连着人身也维持不住,变成了一只黄狐狸。
“张天师,圆娘没有害过人,求你放了她吧。”书生瞧着瑟缩成一团的圆娘,往日里的恩爱忽然浮上心头,忙哀求执网的中年男人道。
“我知道,若她沾过人血,我就不只是困住她了。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任她在外逍遥,岂不知妖性难改,我且看着她就是。”张天师贪婪的看着网里的圆娘一眼道。虽是只小妖,却生有内丹,倒是没白跑一场。
“这么说圆娘说的是真的。张天师,还求你放了她,圆娘是我的妻子啊。”书生内疚的道。
“什么妻子,她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你跟她是没有结果的。当断不断必受其难,你今日的妇人之仁,恐造成后日又是一村被屠。”张天师意正言辞的叱道。
“圆娘,快逃。”书生大叫着从背后掏出了一把菜刀,跳起来朝张天师砍去。他也是听说过的,落在天师手里的妖都没好下场。圆娘落在这位手里,恐也得不到好。
圆娘冷冷的看了书生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还真是愚顽不灵。”张天师提着雷网,纵身而起,一个旋腿就将书生给踢到了远处。
“道友可真是威风!”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从空中传来。
“大人。”圆娘猛的抬起了头看去。就见着云草盘腿坐在一柄长剑上,小由坐在她脚边。
第七百二十八章 之韵
张天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方慢慢的转过身道:“前辈与这狐狸莫不是有些渊源?”
“吱吱吱……”小由焦急的指着雷网里的圆娘。
云草给了它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这才对张天师道:“可不是,我才在她家吃过饭。”
“前辈恕罪,晚辈这就将她放了。”张天师手一颤,手里的雷网就散开了,圆娘借此逃了出来。
“圆娘……”书生大喜,捂着胸口跑了过来。
圆娘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背对着他。书生见此,眼里的光彩尽皆消失,嘴里忽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圆娘身子动了动,终究是没转过身。书生见此,知自己伤了她的心,一脸黯然的回了院子。
“前辈,若是无事,晚辈这就告辞了。”张天师抱拳道。
云草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张天师松了口气,灰溜溜的跑了。
“吱吱吱……”小由不解的看着云草。
“照圆娘所说,天师猎妖实为平常事,我不该干涉。”云草解释道。
“你小子懂啥?前辈毕竟是人族,她肯救我,已是大恩。”圆娘先朝云草行了大礼,这才拎起小由的尾巴道:“算你小子有良心,知道请大人来救我,谢了。”
“吱吱吱……”小由得意的转了转眼珠,尾巴被拎着也不恼,还在空中荡起了秋千。
“这地方不能再待,带着你那一家子和我一起走吧,我决定回狐丘了。”圆娘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小院一眼,这才低头对小由道。小由闻言,挣脱了她的手,朝自己家跑去。只是跑到半路,又跑了回来,抓着云草的衣摆往她家的方向走。
“前辈你就跟它去吧,这小家伙机灵的很,约莫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想着让你去瞧瞧。”圆娘坐在院门口的大石头上道。
云草点点头,也没问她和书生之间发生了何事,跟着小由往村后的田头走去。才上了田坎,小慧就从土里钻了出来,两个吱吱吱的一通,这才分开。小慧又钻进了土里,小由却往不远处的小山跑,云草自是跟在小由后面。
就见它在山窝里的一阵乱窜,最后才扒开厚厚的茅草,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山洞。但它并不进去,倒是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几步,转头去看云草。
“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看看就行。”云草朝小由挥了挥手。
小由团着爪子朝云草拜了拜,扭身往山下跑去。
小由挖的洞不过一丈长,尽头处连着一个向下的洞口。云草跳下去后,在山底见着一座巨大的祭台,祭台中间是一座人面蛇身的女子石像。只见她面带悲色,头微微的垂着,似是在低泣。在她的周围,盘着一只巨大的龙骨,龙骨的头对着女子手中的石碗,背上犹插着一只火红色的长剑。剑柄上抓着一只骨手,骨手的主人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巨龙虽死,龙威犹在,难怪小由不敢进来。云草先是端详了石像上的女子一阵,在确定自己不认识后,拿出先前装龙墨骨骸的黑盒子,打开后方对着巨龙的头骨道:“前辈,若是你愿将龙珠送与我,我愿将你的骨骸送回藏龙冢,让你安于故乡。”
悲怆的龙吟声忽然响彻山底,洞里忽然下起了雨。巨大的龙骨一个龙摆尾,将插在身上的剑甩了开来,连着那具屠龙人的尸骸,也喀嚓一声脆成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