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帝回身,狠狠盯着她:“你写了什么?”
“后山。”
熹帝恨极,目光似要生剥其骨。
最终,熹帝将血茧吸出,死死盯着他。
小晏沉在血茧中沉睡,皇后泣不成声。一刻钟后,血茧破裂,小晏沉呆滞睁眼,他双眼血红,不见瞳孔。
熹帝大骇,欲一掌拍死。皇后挡在他面前。
小晏沉只睁眼了两息,随后晕倒在地。
三天后,小晏沉醒来,身体一切如常。然他性情大变,沉默冷凝,讨厌一切声响。
太医说这是惊恐过度的后遗症,随时间或可改善。
小晏沉渐渐缓过来,性格稍微回转,然依旧讨厌声响,随年岁渐增越来越严重。
皇帝下令让大皇子“养伤”一月,不许见任何人。
一月后,皇后“病死”未央宫,一母一子未见最后一面。
半年后,莲妃破格入住未央宫。
鄢枝站在小晏沉身后,未央宫内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他笑了一下,笑不及眼。
梦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他最艰辛的五年,他每夜被噩梦惊醒,他被刁奴欺辱,他一边要防范莲妃,一边还要保护比他小四岁的晏风,他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艰险。
五年后,红雾爆发,后山侍卫十之死九,连被四身饕餮认可的熹帝亦没有办法。
熹帝能靠近红雾,但是他消灭不了它。
皇帝焦头烂额。
十岁的晏沉声音冷淡,面容虽仍稚气但一双眼睛已情绪莫辨,他道:“儿臣愿以身饲之。”
熹帝死马当活马医,让他去。
没有人想到,暴躁的红雾靠近他一下就温顺起来,丝丝缕缕的红雾在他身边缓缓流动,随后没于其身。
熹帝松了一口气,命道:“把红雾都吸干净。”
晏沉没有动。
熹帝瞪了他半晌,明白过来,“你想要什么?”
小晏沉薄唇微启:“莲妃。”
“绝不可能!”
一父一子对峙间,四身饕餮突然动了一下,一颗血珠没入晏沉额间。
熹帝愣住。
下一瞬间,熹帝额间和晏沉额间同现一红点,闪烁两下消失不见。
熹帝突然颓下去,他苦笑一下,“好。”
晏沉平复后山血雾,熹帝“赐死”莲妃,同年,封大皇子为太子,入住东宫。
东宫华丽宽敞,金雕银饰,数十宫女太监长长相跪。
他目不斜视,缓缓走向大殿。大殿门槛甚高,十岁的晏沉穿着冗重的太子服,倾斜着身体,高抬腿脚,跨过门槛。
他面色略显阴沉,薄唇紧抿,挥手让所有人离开。
大殿空旷,他立于中央,小小一个,锦衣华服,明明是极喜庆的日子,却让人感到难过。
鄢枝看到这里就醒了过来。
晏沉同时睁眼。
他目光沉沉,眼里阴晴难定,心情似乎不好。
鄢枝将爪子搭去他胸口,拍了拍。
晏沉一愣,看向狐狸,随即回过神,又恍惚一瞬。
他和她眼睛对上,晏沉意识到什么,“你看到我的梦了,是吗?”
狐狸偏了偏头。
“我小时候。”
狐狸眼睛睁了睁,点头。
晏沉闭眼,摸了摸她。
狐狸呜了一声,顿了顿,最终靠向他胸口,小幅度蹭了两下。
晏沉停了一下。
“莲妃没有死。”他垂眼,“她被关在金銮殿下。”
狐狸的脑袋瞬间蹭起来。
“皇帝立我为太子,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神色难辨,“每一任太子,是由红渊选定的。”
鄢枝想到两个人额心的红点。梦里熹帝竟封他为太子,她是不解的。
果然另有隐情。
“有关红渊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晏沉看着她,“我们两个的立场亦可先暂放。”
狐狸坐起来。
“我们先回去。”他咳了咳,“要先解决琉尾洲。”
狐狸看着他。
晏沉抿抿唇,“信我吗?”
狐狸缓缓点头。
重归于好第一件事,学着彼此信任。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除去他们相爱这一点,他们立场不同,阵营对立,有理不清的旧仇,有举步维艰的未来。
鄢枝绝对不会放弃情兽一族。
晏沉亦有他的重任。
乍一想,似乎毫无出路。
重归于好,仿佛依旧结局注定。
他们试着放弃过,但放弃失败。
鄢枝跳进他怀里,晏沉抱着狐狸出门。
谁叫他们相爱。
那就再试一次,好好试一次,在拔刀相向的前一秒,绝不放弃相爱的可能。
鄢枝闭上眼。你可以。去信他。
先信任,才有可能。
另一边。冬猎场。
皇帝去莺妃帐中第一天,莺妃就发现了皇帝腰后的银鳞。她迅速告知鄢宝。
鄢宝既是鄢枝派来接应鄢莺,监视琉尾洲的,也是晏沉派来替谢瞳打掩护、暂时调遣暗部、阻止情兽族琉尾洲获取情报的。
身份混乱,任务众多。鄢宝看着鄢莺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谢瞳以晏沉马首是瞻,晏沉的命令是最高一级。所以他一定要制衡情兽族、琉尾洲两方。
但是他也是鄢枝一方,任务亦要完成,身份不可暴露。
二者重合的任务有一个——控制住琉尾洲。
那就暂时把两边力量整合在一起,对付琉尾洲罢。鄢宝垂下眼,将银鳞的消息告诉暗部。
鄢宝不知道银鳞是什么,暗部知道。
鄢宝便把暗部对银鳞的了解告知鄢莺。
鄢莺沉吟半晌,“妘画妘诗二女的寝帐就在旁边,若她们真能控制皇帝,不如将计就计。我在这里听得再清楚不过。”
“不行。”鄢宝摇头,“琉尾洲奇珍异宝甚多,若我们同时得知消息,恐情兽一族会落步其后。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任何消息。”
“也是。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儿。”鄢莺笑了笑,“可以干掉琉尾洲,把银鳞夺过来,你觉得呢?”
鄢宝点头:“可。”
但是未等鄢莺行动,皇帝腰后的银鳞就消失不见了。鄢莺查看多日,银鳞再也没有出现。
鄢莺用尽一切办法,只把皇帝留了五日,第五日,妘画妘诗二女使尽浑身解数,将皇帝抢了过去。
鄢莺待在帐中听到二女谈话,这才明白银鳞消失的原因。
妘画妘诗二女同命,所制鳞蛊较他人特殊,她们两个制的鳞蛊,一母二子,母蛊在妘画手上,子蛊一个在皇帝身上,一个在妘诗身上。
母蛊一次性只能控制一个子蛊。若母蛊控制妘诗,皇帝身上的子蛊就会隐藏。
为防暴露,她们早就计划好了。
熹帝被控制。
鄢莺一顿。她垂下眼,即便被琉尾洲知道又如何?红渊反正都要打开,谁打开不是打开?深宫六年,她学得最多的就是借刀杀人。
鄢宝……太小了。
皇帝的眼睛变为银色,腰上的银鳞闪闪发光。
三人躺在床上,妘画拿着母鳞,盯着他,声音细若蚊蝇:“红渊入口在哪儿?”
“皇宫后山。”
二女对视一眼,俱重重呼吸一下,没想到如此顺利地成功了。
妘画单刀直入,直问核心:“怎么打开红渊?”
熹帝目光呆滞,瞳孔完全变成银色:“钥匙。”
妘画抿唇,“打开红渊的钥匙在哪儿?”
熹帝眨眨眼:“沇国金銮殿,宁国、大燕、牧轮都。”
二女一愣。
另一个帐篷的鄢莺也一愣。
竟然是四国共同管着钥匙吗?
鄢莺理着头发,漫不经心想,这样确实是最好的。既避免了一家独大的可能,也最大限度的保证了红渊的安全。
妘画忙问道:“一共有几把钥匙?”
“九把。”
“四国如何分配的?”
“沇国三把,其余三国各两把。”
二女对视一眼。
“宁国的钥匙在哪儿?”
“不知。”
“大燕的钥匙在哪儿?”
“不知。”
“牧轮都的钥匙在哪儿?”
“不知。”
答案在意料之内。
“为什么要封印红渊?”
“红渊一开,天道重生,万物皆灵,人为末等。”
妘画妘诗的心重重一跳。这话和琉尾洲的传说多么像!
红渊圣池,圣水不竭,圣地若开,天道重生,鲛人灵长,永生不死。
红渊的传说是真的,琉尾洲的传说一定也是真的!
万物皆灵,人为末等!
他们有救了!
妘画狠狠吸了一口气,粗声道:“红渊是什么?”
熹帝眉头皱起。
妘画妘诗呼吸一滞——怎么了?
“不知道,是血雾。”他眉头皱紧,“只能进,不能出。”
二女心下一惊,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这一声惊动暗部,帐外人影掠过。
二女收回银鳞,闭眼假寐。
时辰已晚,万籁俱静,暗部隐藏在皇帝周围。妘画犹豫半晌,最终没有再次控制熹帝。
还是小心为上,不要暴露。
第二天,晏沉出现在冬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