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奇达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我们难道要继续让那些人这般欺辱下去吗？”
静灵看着众人一个个愤懑的面庞，平静回复道，“那个衙役的态度，并不代表这天下所有人的态度，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困难就逃避退缩，那驭兽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消亡。”
“他们不拿我们当人看，我们为什么还要与他们来往？！干脆回到仙灵山，隐居避世！”
“对啊，咱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这该死的战乱也轮不到我们身上！”
“隐居避世？”静灵看向说话那人，“难道来了这江南，诸位没有遇到过一丁点的好事吗？你们确定隐居避世比来了这儿要好的多吗？”
“这……”
看着那些人开始犹豫，静灵回想起狗子、小花、小菊，还有那在墙缝冷风中挣扎生存的花。
“若是来了这儿没有遇到一丁点好事，那我同意，所有人撤回仙灵山。”
“我不要！”
静灵话音才落，便有人张口反驳。
循声望去，竟然是一个跟奇意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为何不要？”
那孩子从人群中迈了出来，答道，“这里?有同窗、朋友，有夜市，有卖糖人的大爷，还有耍皮影戏的夫妇，回去了仙灵山，除了山与水，还有什么？”
那孩子咬了咬唇，继续道，“同生于天地间，我不觉得比那些人差到哪里，但若是我们自动退出了这圈子……岂不是说明，我们确实不如那些人吗？”
静灵心下微微一震，紧接着看向那孩子的眉眼都柔了下来。
“让这种话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我真是惭愧万分，不知诸位，是否与我有同样感受？”
族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垂下头。
好半晌，有人叹了一声，“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但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说出离开这儿的话来？”
“小姐，他说得对，他们不把我们当人，每日粮食没有小孩的份，大人也只给普通人一半的量，这么下去，我们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真的让我们吃宠兽吧……”
“我不要！我就是死了也不要！”
人群中，有人开始低头抹泪。
寻常人感受不来他们的情感，宠兽对于他们而言，是战友，是不可替代的亲人。
静灵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不给我们发粮，我们可以自己买。”
索性迎香居跟问香阁开遍附近几州，这点粮食的钱，还是完全出的起的。
“买粮食的事，我会交给奇达袁武二人去完成，马上入春，再增加买种子的钱，到时候开荒，我们自己种粮。”
众人情绪终于被平息下来。
“接下来，大家听奇达调遣，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难过，挺过去会更好的，相信我。”
众人道了声谢，四散离开。
红月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缓缓吁出。
等众人离去，才举步朝静灵走来。
静灵一手捏着眉心，苦笑一声道，“有点佩服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这么大个族群，她当时是怎么打理的？”
红月道，“未曾见过族长，不过听连老说，你与族长很像，日后驭兽族，也会在你手下发扬光大的。”
静灵微微一笑，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远方蔚蓝天空，有几只鸟儿振翅飞过。
“不知道我能不能办到，我尽力而为，”她叹了一声，转身迈向温泉房。
夜里，有鸟儿飞回给静灵带了李珺焱的消息。
匈奴人暂停前进，在江南五十里开外安营扎寨，暗部的人正在监视，一切安好。
静灵心下微微一松，转出屏风，看着鸣竹跟宫信二人坐在矮桌上打打闹闹。
“这怎么能是佛兰的味道呢？这分明是青柑啊！差那么多你是怎么闻错的？”
“什么青柑，就是佛兰，你小子是不是骗我？”
鸣竹瞟了宫信一眼，看样宫信以前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嗨呀，你这小子那是什么眼神？哥哥我当初帮了你那么多你都忘了？不就说错一次吗，再来！我还就不信了，破香料这么难记。”
鸣竹朝静灵看来，“灵儿姐，还是你来教阿信哥吧，我还要背医书呢，实在没时间啊。”
“臭小子，嫌我烦了？”
鸣竹白了他一眼，拿着书起身走了。
静灵踱到矮桌前坐下，不厌其烦的给宫信讲解。
宫信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削尖的脸颊，比以前更加清瘦，两眼也显得更大，灵气更甚。
看着看着，逐渐入了迷。
“方才说的，你都记住了没？”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静灵回眸朝他看来，“我脸上有东西？”
宫信摇了摇头，面颊莫名浮上一抹淡淡的晕，“咳咳，那个……谢灵儿，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来着。”
“哦？说吧。”
宫信眼角余光挂着她的身影，喉结滚了滚，唇瓣翳动一下，哈的笑了一声。
“搞什么啊，你还真信了？小爷我就是想说，还是你有耐心，比鸣竹那没良心的小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静灵狐疑的看了他几眼，“你要说的就是这？”
“嗯，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跟你告白？”
静灵翻了个白眼，“继续背，要是不过关，这辈子别想出去。”
“喂谢灵儿，你管我未免管的太严了吧？我是你什么人啊这么管我？”
“鸣竹是我什么，你就是我什么，那还用问吗？”
抬手在他后脑勺轻轻一拍，“你小子，比鸣竹还不省心，快点背，我去磨药，待会儿过来抽查。”
宫信抬眸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黯，口中仍旧嬉笑着说，“小爷可不想做你弟弟。”
第640章 水月居
自奇达事情之后，静灵会亲自前去领粮。
县衙门口人来人往，领粮的队伍还有很长一截。
静灵跟红月走了过去，站在队伍最后，很快就轮到了她二人。
那衙役抬眼瞧了静灵，见是个美貌女子，态度好了不少。
“姑娘家中几口人？为何是女子出来领粮？”
“家中七口人，麻烦了。”
张开口袋，那衙役舀了满满一勺准备往里倒，旁边忽然上来一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走开了。
那衙役又抬眼看了静灵一眼，手抖了抖，勺子里的米少了一半。
静灵瞧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就是全部？”
“是，你赶紧走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静灵敛眸，没说什么，带着红月离开。
“灵儿，就这么任由他们下去吗？”
“你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的，魂殿跟罗珊娜。”
静灵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翘起。
“今日去县衙门口，你可有什么发现。”
她突然冒出来的话，红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下，“发现？什么意思？”
“你先前去过衙门吧，有感觉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红月皱眉仔细想了想，“衙役……增多了不少。”
“除此之外呢？”静灵抬脚继续朝前走，看着左右街道，人来人往，似乎依旧很热闹，但仔细看去，却发现每个人都皱着眉头，忧愁着什么。
“除此之外？”红月一手托着下巴，将刚刚在县衙门口的所有都回想了一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不出来还有什么不同，灵儿，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衙役不同了。”
“衙役不同？那些都是蒋芜带进来的人，从前的都被换下来了，肯定不同啊……”
“红月，你觉得，一个吃尽苦头的人，忽然手握权力，爬上了高点，对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会如何？”
“会如何……肯定会报复啊。”
“那就是了，”静灵浅叹了一声，“先前这些难民来时，城中人拒绝接纳他们，现在蒋芜当了县令，这些人一部分跟着做了衙役，心中定然会带有仇恨。”
“可是这样，又能说明什么？”
“你忘了罗珊娜在这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红月似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先前罗珊娜配合匈奴人救了城中民众，在民众中威望极高，后来又在城外救了难民，若这双方起了争执，罗珊娜定然很难做，到时候咱们就可以隔岸观火了，是这个意思吗？”
“隔岸观火？”静灵轻笑了一声，“你把我想的太善良了。”
红月脚下一顿，看着静灵朝前走的身影，忽然面上一喜，紧走几步追上。
“灵儿，你已经有对策了？不如说来我听听？”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夜晚，静灵站在中心街高处，俯瞰整个江南。
冷风阵阵，将她三千墨发吹得肆意飞舞。
渐渐地，有鸟雀振翅飞来，在她身边环绕飞舞。
两眼一闭，鸟儿的叫声在脑海中转成语言，各种情报，源源不断的输入，片刻之后，删除、整合，抽出有效情报，两眼缓缓睁开。
“南边……”静灵抬眸朝南方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