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随着钟冉的哼唧声消失。卫舜不知是不是压得重了,连忙抬起手,钟冉却没再吭声。
卫舜继续敷着瘀伤处,心里却不住回想起巷子里那一幕场景。
于成军的事儿不是解决了吗?好端端的她怎么又跟人干架了?
沉思半晌后,卫舜再度抬手,脖子上的淤青已经恢复成细小红痕,看来钟冉的特殊体质终于起了作用。
卫舜探向钟冉背后,那里的伤痕也早已平坦如初,他心底的石头也终于落地。卫舜把毛巾叠成巴掌大小,将钟冉露外头的皮肤仔细擦拭一遍,毛巾很快便染上血色。
他将毛巾扔到一旁,起身给钟冉掖了掖被角,然后推门出去。
罗子正在客厅同暧.昧对象撩骚,见卫舜出来连忙挂断电话:“咋了?还缺啥?”卫舜指指房门:“她醒了你给我说一声,要是要走电话打爆也要告诉我。”
罗子挠了挠油油的脑门:“不是,你这是想囚禁人家?”卫舜没好气地瞟过他:“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行行行,我胡说呢。”
卫舜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二十了。
他往玄关走了几步,复又转身:“你们家几楼来着?”
“二楼啊!”
罗子莫名其妙地看卫舜来回踱步,然后问自己:“笔和纸有吗?借我用用。”
***
卫舜将大字条贴上房间窗户,再次看向钟冉。她面容安静平和,似乎陷入了深睡。
卫舜看着窗户上【走前告诉一声】几个大字,觉得刺眼又好笑,终于还是选择眼不见为净,快步走出了房门。
他迅速下楼开车,很快便到了约定的刘园广场。
卫舜坐上长凳,不禁又回忆起钟冉做过的一切。结合以往的经验,他觉得钟冉肯定遇到其他棘手事儿了,而且又是为了哪个不知名的恩人。
哦,有可能是那什么子强哥哥。
卫舜突然想到她的喃喃自语,鼻尖喷出深长鼻息…对了,瑶瑶还不知道安全回家了没。
卫舜给瑶瑶发信息,过了一会儿,瑶瑶回复到:【被警察叔叔抓局里训话了。】
卫舜有点儿幸灾乐祸,不过他想到瑶瑶砸的那两只高跟鞋,觉得还是应该帮帮她,于是拨通了何天的电话。
“嘟——”漫长的几声机械音后,那端接通了电话:“卫舜?”
卫舜听着这声音有些奇怪,确认到:“何天吗?”
“嗯。”
卫舜笑道:“是这样的,我有个认识的小妹妹,她…”
“卫舜…舜哥…”何天的语调发生了变化。
卫舜皱眉。舜哥这个称呼,只在何天以前做小跟班的时候叫过,之后每次这么叫他,都是有求于他。
难道何天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卫舜握紧了手机:“有事直说吧,我听着呢。”
那头沉默许久,沉默到卫舜几乎以为网线出了问题,直到声音再次响起,卫舜的心被提到一个新高度。
何天的嗓音在发抖。
他说:“舜哥,我完了,我遇到大.麻烦了。”
“怎么了?”
“死了,有人死了…”何天声音里带着恐惧和绝望,“我看守的俩女的,都死了!”
***
耳钉男摸上脸颊的淤青,龇牙咧嘴地问:“到地儿了吗?”
跟班梗着脖子瞅了瞅:“到了到了到了,就在前头了!”
耳钉男嘴角抽搐:“他奶奶的,老子再带人和他打一架,看他嚣张的,哎呦…”受伤的腹部撞到前面的人,他疼得直吸冷气,“干嘛呢!”
跟班指着前面亮起的车灯:“涛哥,是你的车吗?”
“京M322…卧槽我的车!!”刚还蜷着肚子的耳钉男此刻健步如飞,“狗日的车还我!我找我爸透支了一个月零花钱来的!”
跟班气喘吁吁地递上一个信封:“涛哥。”
耳钉男打开一看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医药费租车费600附上。摩托再借用一会儿,城东警局自取。】
***
卫舜边停车边往何天手机打电话。将近十个电话全是未接通话,卫舜搞不清状况,心里头七上八下。
刚一进局里就被值班人员拦下:“又来找人?上次说过了下不为例!”卫舜表情严肃:“我要见廖队。”
值班人员不耐烦地回到:“廖队忙着呢,没空管你。”
卫舜看向他:“忙什么?人命官司吗?”
值班人员皱起眉头,眼珠子歪向一旁,再次嚷嚷到:“听不懂人话?没事儿赶紧走,别挡着后来真有事的。”
“卫舜?”屋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怎么,几年不受管教,又皮痒了?”卫舜不自觉挺直了背:“廖队,我来找何天的。”
廖队敷衍到:“他不在。”
卫舜抿了抿唇,“廖队,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告诉外人,我就问问他人还安全不?”
值班人员板着脸就要训话,廖队却抬手打断:“他很安全,等事情调查清楚,他会回去的。”
廖队脸色阴郁,似乎真遇到了棘手的事件。在他佝背转身的瞬间,卫舜想起何天在电话里的说辞:
——“她们没有身份证,被扣在酒吧杂物间里让我看管。可当结束搜查要回警局时,我们再开门,发现她们都没了呼吸。”
——“法医说,她们一个是药物窒息而死,一个是失血过多而死,可现场什么都没有,连血迹都没!卫舜……我是不是撞邪了?”
***
罗子刷着门牙给卫舜开门,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搞得这样想干嘛?”
卫舜答非所问:“她呢?”
没头没尾的问题让罗子困顿的神经有些短路:“她…哦她啊,睡着呢,没啥事儿。”
卫舜快步越过他,又放轻动作慢慢推门,客厅的灯光探入,正照在钟冉蜷曲的双腿上。
居然真的睡着了?
卫舜暂时松了口气,对罗子说:“你帮我找床褥子,我就在床边打个地铺,免得她半夜出什么事我不在。”
罗子叼着牙刷屁颠屁颠地跑去翻箱倒柜了。
***
卫舜躺在薄薄的褥子上,空调冷风吹得他遍体发凉。
一闭眼他就想起何天那番意味不明的话,翻来覆去许久,终于在东方微亮时才迷糊睡着。
半梦半醒间,卫舜陷入了梦魇。他感觉身体被扔到一颗树下,那颗树很高很高,每根枝系都很发达,甚至比他的腰身还粗壮。
他就这样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突然,胸口袭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卫舜低头一看,心脏处竟豁了个大窟窿,透窟窿望去,沾血的枝条裹着他还滚热的心脏,一点点退往上空。
卫舜顺枝叶的方向抬头,刚才还岿然不动的树,现在却像生了灵魂,每枝末梢都挂满了鲜红跳跃的心脏。
胸口有风灌入,呼呼吹得他头痛欲裂,同时,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侵蚀了衰败腐烂的身体……
这时,卫舜感觉有什么在晃他肩膀,他蓦然睁眼,只见一双眸子从床边探出,微亮的夜里略带光芒。
他的手探向肩头,猛然用力,那只推肩膀的手被他连拖带拽,床上的人也随之滚落。
钟冉猝不及防倒向床下,胳膊肘努力撑着地板才没砸到卫舜胸前。她双膝跪在他双侧,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腾在卫舜上空。
有头发丝垂在卫舜颊旁,拂得他有些发痒,也不知是脸痒还是心痒,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慌张。
两人僵持几秒,卫舜从刚醒的暴躁中挣脱,转而成了疑惑和惊讶:“你在干嘛?”
钟冉慢吞吞地直腰,慢吞吞地回答:“哦,我在晨练。”
第20章 020 怀疑
卫舜愣愣盯了她许久,好整以暇地将手枕于脑后:“你自己听听,你觉得可信吗?”
钟冉不吭声,默默从地铺爬起,然后淡定地爬上床,确认到达安全区后幽幽回到:“我觉得挺可信的。”
卫舜支起身子望着钟冉温吞的表情,不知道该以什么姿势发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呆萌呢?哦不,其实你胡扯的时候就挺呆的。”
钟冉不说话了,倒回床上掀起被子盖住头。
卫舜伸手戳戳她的后脖子:“诶。”
钟冉闷闷答到:“干嘛?”
卫舜说:“被子掀开,闷不闷啊?”
“要你管。”
嘿,恼羞成怒了。
卫舜也不坚持,彼此安静好一会儿,钟冉以为卫舜睡下了,缓缓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像只从壳里伸头的乌龟。
钟冉回头,正对上卫舜弯弯的眉眼,她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准备转头重新眯眼,卫舜却开口问:“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钟冉嘴唇轻抿:“这茬还过不去了?”
“不是这个,”卫舜无奈地补充,“我是说我睡着的时候,你其实是想把我拍醒吧?”
钟冉才明白他指的这个,顺着答到:“哦,是有点。”
卫舜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最近老睡得不踏实,何天也同我说了好几次,实在对不住,我没想到会吵到你休息,你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去客厅睡。”
提到何天,卫舜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那通电话,恍神几秒后准备起身,钟冉突然问:“你是不是不信这世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