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跟一只灵兽计较,抬眼问秋暮,“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何见我自尽却不拦住,毕竟先前你还出手相助于并不相识的秦夫人,可见你性子是热的。”
“呵呵,我性子一会凉一会热不好说,至于你自尽这件事嘛……不好意思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死,不过做做样子。”
小郎中望向幽蓝的湖水,“你怎知我并非真的想自尽,若我一不小心跳下去……”
秋暮摆摆手,踢了下脚边的朏朏,“肥球,去试试这湖水的深浅。”
朏朏得令,咕咚一声扎湖水里去。
桥上两人双双一愣。
秋暮:还真跳啊。她的意思是让肥球寻个长木枝探一探湖水深浅。
小郎中:真不嫌凉!
朏朏潜到湖底,不消一会又冒出头,“老大老大,湖水看着很深,其实只有三四个朏朏深,洗澡刚刚好。”
秋暮指着湖水里狗刨的朏朏,证明内心的猜测,“看到了吧,就这样的深度,小孩掉下去都淹不死,你站在桥边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小郎中闹了个脸红,“……不过一时想不开,想下去凉快一会儿。”
……秋暮见对方无事,也松了口气。
毕竟是她伤了魔物却没能耐将魔物彻底杀死,才至那魔物回来复仇,多少她都有些内疚。
两人返回青庐药堂,小郎中亮了盏灯,又给秋暮现烧了壶热茶,才起身走入内室。
秋暮没心思饮茶,随着小郎中进入被布帘重重遮掩的一个房间,朏朏也从药桶里跳出来,甩了甩水,一股脑跟过去,方进入内室,抬起爪子捂上鼻子,“熏死人的药味,还不点灯。”
秋暮回头冷冷瞥它一眼,朏朏识相地掀开厚重的帘子走出去,“那我继续泡药澡了啊,阿嚏……”
不过是跳湖里洗了个冷水澡,一不小心就伤风了。
朏朏一走,气氛立马恢复如常,小郎中掏出个火折子点亮了一盏壁灯,秋暮依稀望见床上躺着人,跟着小郎中走近几步,不禁吓了一跳。
是个发须半白的老人家,本来正阖着眼,觉察到有人靠近猛地掀开眼皮,里头不见眼珠,只幽幽燃着两簇火光,忽明忽暗。
小郎中默视一会,移步取了壁灯,再缓缓靠近床头,好让秋暮看仔细些。
秋暮终于看清老人被拇指粗的绳子牢牢捆死在床上,随着灯光的靠近,老人家猛抬了抬头,露出两对尖锐的牙齿,口齿不清的咕噜几声,欲挣脱绳子扑咬上来。
秋暮除了方见时的惊讶,又恢复淡定,而且看清楚老人不断扭动的脖颈上有两个黑洞,黑洞周围还染着两片干涸的血迹。
“这是……”你爹这两个字秋暮有点不忍心说出口。
小郎中重新将壁灯放回原处,吹灭了内芯,屋内又黑暗下来,他引秋暮出来,才道:“是我爹。”
两人重又坐回大厅的案几旁,整个厅堂很安静,木筒里的朏朏浮在热药汤中睡着了。
小郎中面上虽沉重,但不忘礼节,给秋暮添了些热茶,才解释道:“我爹之前只是中了风,虽言行不便但精神还算不错,你走后我正给阿爹煎药,突然窗户猛地一响,自行敞开又自行落下,我走去窗口查看,并无异样,待回到爹爹的内室时,只见秦夫人跪爬在爹爹的床头,我大喝一声,那秦夫人张嘴露出一口獠牙就咬在爹爹的脖子上,我忙从怀中掏出堂叔给的一道符丢过去,秦夫人痛呼一声化作一股黑白相间的烟雾消失不见。”
“这么说你爹是被秦夫人咬伤后才变成……”那副德行。
“没错,被咬伤后的爹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一双眼珠竟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须臾间眼眶里竟冒出两簇火苗,一张嘴露出一口獠牙,嘶叫着向我扑来,我随手丢了一张符过去,爹爹这才倒下去。”
“什么样的符?”秋暮问,那魔物厉害得狠,一般的符咒根本对付不了。
“我只有两张符,一张丢到秦夫人身上,还有一张丢给了爹爹,那符咒燃尽之前我好不容将阿爹捆住,我实在是不孝,可没别的法子,你看爹爹的样子已彻底失去心智,恐怕一旦挣脱束缚必会出门伤人,我不得已做出这等不孝之事。”
秋暮灌了口茶水润嗓子,“那秦掌柜呢?被秦夫人咬死了?”
小郎中摇头,“具体不大清楚,待我料理完爹爹这边的事后才赶去锦萃轩,我进屋后,秦掌柜已倒在地上,身上不见伤口,脖颈上有大片淤青,应该是被……活活掐死的。”
小郎中有些不忍,顿下下才说完,“后来官府来了人,抬走了秦掌柜的尸体,也封了店铺,而我始终没看见秦夫人,当时看店里两个伙计倒像是瞅见了什么,但官府的人询问时一致道什么都没看见,许是怕遭受连累吧。”
“这么说,秦掌柜很有可能是被秦夫人掐死的。”
“此解释很合理。”小郎中赞同。
秋暮缕着头绪,随后瞅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你为何不给你爹的屋子点灯。”唯一一盏壁灯也是两人进去后点亮的,火光及弱。
“我怕官府的人来查,还有爹爹见光会变得异常兴奋,若满室黑暗则会安静很多。”小郎中耐心解释。
秋暮单手支頤,微皱眉心,“之前看秦夫人那疯魔的状态还有你爹被咬伤后的症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魔物好像是……就是想不起来。”
小郎中猜测道:“像是犬类,会不会是犬怪?”
秋暮摇头,“没见过这么大能耐的狗。”
狗中祖师,莫过于哮天犬,哮天犬都不见得如此强悍,何况地界修成的一只狗怪。
想得太阳穴隐隐作痛,秋暮还是想不出来,蓦地她一拍桌子,“走,你带我去秦夫人欲寻死的那口井。”
一定要找出那只魔物的藏身之地,否则它还会出来害人,毕竟她先前跟那魔物交过手,看目前的这堆烂情况,那魔物十分记仇,说不定哪天会突然跳出来,半路堵她,与其被动受敌不如主动出击,先解决掉对方。
方站起来,秋暮又愣住,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虚空一处看。
小郎中已站了起来,本打算尽快带着风风火火的对方赶去古井边,突然见对方又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姑娘?”
“不对不对。”秋暮说着暗暗提了提气,左半边身子是正常的,右半边身子依然有些僵麻,但奇怪的是她竟恢复了三成灵力。
明明在临安城时一点法力都使不上。
她大喇喇地将手递过去,“先给我把个脉。”
小郎中微怔,随即拿了软垫子来,将秋暮的胳膊轻轻放在上面,最后搭上一指,“姑娘可是突然感觉身子不适?”
“不,一直不适,强忍着没说。”
小郎中给秋暮反复探了好几次脉,面色骤然一白,站起身,“姑娘,你你……你已经没了脉象。”
秋暮听了,差点一脑袋扎桌子上,没脉象是什么意思?!
她伸出手指往自己另一只手腕上搭了搭,还真是摸不到一丝脉象。
小郎中提醒她,“姑娘可摸下自己的心口处,可有异常?”
秋暮将手心贴在心脏处,沉默了好一会才把手移开,“你说的没错,我不止没了脉象,心跳也没了。”她不甘心地问一句,“那么我现在是……”
“死人。”小郎中补刀。
第24章 【06】
死人?!
秋暮跟小郎中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终于寻回点理智, “我敢肯定你爹爹同我一样也没了脉搏及心跳。”
小郎中稍顿, 回了内室替父诊脉。
果然同秋暮所言一致,他阿爹同样探不到脉搏及心跳。
秋暮分析, “我们都被那魔物伤了,也就是说我们中了同一种魔毒,我只是被抓伤,毒性浅一些, 而你爹爹被魔物咬到骨肉,毒已入髓,所以看上去就不大好了。”
小郎中赞同道:“看来欲解毒,需知晓你们中了什么毒。”
“就怕还没来得及查到自己中的何毒就被毒死了。”她随口这样一说, 忙又抬头,“我并没诅咒你爹的意思……”
“姑娘无需道歉,我知你无心,何况你话虽糙但不无道理,眼下我们需尽快找到解药方子。”小郎中正说着,墙角的药桶里传出一阵阵打呼声。
两人望过去。
泡在药汤里都能睡得那么香,心宽体胖,果然不假。
轻微的呼噜声听得小郎中神经莫名一松, 倏然他眸光一亮, 快步走到药桶前, 指着睡翻了的濡湿白肉团, “此乃灵兽, 你可知这胖子乃何种灵兽。”
秋暮觑一眼,“哦,它自称上古神兽朏朏,可怎么看怎么不像。”
“上古神兽?”小郎中颇惊讶,他做梦都不会梦到的朏朏神兽,虽不知真假,但对方灵兽的身份属实,他满怀期待地对秋暮道:“我跟在堂叔身边久了,难免见到堂叔捉妖时受些伤,那妖魔之体多半有邪毒,为方便救治堂叔便读了些相关的书籍,我记得有本古籍上载,灵兽鲜血加鬼针草能抑制邪魔之毒,要不,我们试试。”
小郎中问得小心翼翼,心道不要惹恼了姑娘就好,谁知话刚落音,秋暮就递给他一把宰牛刀,“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