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未迟额头冒汗,单掌撑地,吐了口黑血,“老……白怎么没跟我提过还有这样一种变态飞针。”
“老白又是哪个?”城主发问。
古未迟忍痛笑道,“等老白来了,有你好受的。”
城主完全不受威胁,一会功夫,秋暮的身侧又吊上了一个,陪她作伴。
古未迟低头瞅了瞅脚下看着颇有内涵的一汪潭水,恨铁不成钢道:“白摩临走时对你说什么来着,不要你管闲事不要你说话你非得掺和掺和,人家狮子吃萝卜吃草吃肉干你什么事,这样好了吧,等着喂鱼吧。”
“鱼?”秋暮晃了晃被吊的身子,忍不住打量脚下深潭,“什么鱼竟吃人?”
“鳄鱼。”古未迟闭眼,心如死灰状,“这深潭之内养着一头万年巨鳄,虽然瞎了一只眼,但牙口还是不错的。”
鳄鱼!万年巨鳄!秋暮浑身一抖,“谁说的?”
“老白。”
秋暮试着挣扎了几下,欲用掌心的幽冥心火将绳子烧断,只是任凭她调运全数气息汇于掌心,只闪出几个将熄未熄的火苗,完全妨碍不到捆着她的绳子。
“是缚仙绳,压制法力,没用的。”古未迟说完睁开了眼,望了眼脚下深潭,沉吟片刻道:“那巨鳄十分生猛残暴,咱们先暗自揣摩一下待会的死法,免得死到临头不大适应,死不安生。”
秋暮:“……你自己揣摩吧。”
古未迟酝酿片刻,身临其境般对秋暮道:“那巨鳄腾得一下子跃出一丈有余,咔嚓一下将我们的下~半~身咬掉,光留着上半身有什么用啊,难道就是为了亲眼欣赏自己被扯成两截是种怎样的体验么?”
见秋暮完全不回应她,也不再挣扎头顶的缚仙绳,一脸平静不知在想什么。古未迟叹了口气,“装淡定是没用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全尸是留不成了,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秋暮嘴角一抽,白眼睇他,“不是中了什么七步八步大挪移飞针了么,你怎么还有力气吓唬人?”
“是七步幻移飞针。”古未迟纠正,扭了扭满是针头的身子再道:“这针啊插身上感觉还可以,只是浑身发麻使不上力气,身子也好像不是自个儿的了。”
坐着喝闲茶的城主插了句话,“不急,待会儿你的身子会一层层脱皮再一块块腐烂,但你不会死,只会生不如死,那个场面应该颇有看头,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属下振臂欢呼,“有看头有看头有看头……”
秋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变态地界果然孕育出的都是变态啊。
潭底的水越发沸腾起来,貌似丢个小牛下去瞬间能煮熟。一阵水波搅动之音,雾气上涌,冲起的水花中跃出一只巨大的鳄鱼头,果真瞎了一只眼,只是这鳄鱼块头太过庞大,秋暮只觉方才古未迟的话有所保留,这么大的块头别说将人咬成两截,就算此时将她和古未迟一并吞了也只够它勉强塞牙缝的。
鳄鱼大张的口愈来愈近,只听旁侧的古未迟口中念叨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秋暮:“你干什么?”
古未迟:“此时除了给他数数牙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秋暮:“……真的不要再抢救一下么?”不信他堂堂上仙眼看着自己被兽类给生吞了。
古未迟继续数数,“九十十一十二……”
巨鳄的嘴巴挨到两人鞋底时,古未迟的怀中蓦地飞出那把桃花扇,扇子刷得一下自行打开,一道风将巨鳄扇回潭底。
这扇子关键时刻英勇救主,果真绝世宝贝,不盗过来死不瞑目,秋暮泪目。
眼见着扇子凌空转了一圈,飞到古未迟眼前,古未迟温柔一笑,声音放得低柔,“被吓到了没?打小你就怕长得丑的东西。”
桃花扇自行于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好似再同他交流。
此时,潭底巨鳄又跃出水面活动,参差的巨大尖牙伴着黏连的涎水迅速逼近,眼看着被吊着的两人就要葬身鳄鱼口,扇子又一扇,将鳄鱼扇个跟头。
一旁闲杵着的城主再也按耐不住,炸了炸头顶的羽毛,凑近几步打量腾空飞旋的桃花扇。
潭底巨鳄是个颇具执着精神的鳄鱼,再被掀翻了两回合的情况下仍扬着脑袋来惊吓被吊在楼顶的二人,好像不将二人吞了不罢休。
桃花扇于空中飞出道幽美弧线,再次将鳄鱼掀了回去。
插满针头的古未迟看起来很是得意,“怎样,我的扇子很勇敢吧。”
秋暮有点想哭,“吓死个人,死都不让人死痛快,你跟你扇子商量一下要么让它直接将鳄鱼扇死,要么别让它扇了直接让鳄鱼把咱俩吞了吧。”
体虚的喘口气,秋暮继续道:“这么一会功夫体验了好几回生死瞬间,太刺激,我这心脏受不了。”
这就好比被压到刑场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本做好赴死的准备,突然,侩子手手中高高扬起的砍刀再离死囚犯脖子一寸方位时停下,侩子手说了句等一会啊我看这刀有些钝了等我磨会儿刀再砍啊。
犯人很痛苦,待侩子手磨好了刀方将刀刃逼在犯人脖子上又顿住,侩子手说你再等会啊我觉得这刀还是有些钝我再磨一会啊。
倘若能想象到犯人内心承受多大的悲愤,就能想象秋暮此刻正在承受的煎熬。
赴死的勇气真的会用光的。
古未迟从善如流跟桃花扇交流了会儿,潭底一阵水波声响,那头巨鳄又跃出水面来。与此同时正要对着鳄鱼扇风的桃花扇被城主一个掌力吸了过去。
那一瞬间,秋暮心里总算踏实了,终于可以痛快的死一回了。
没有想象中疼得死去活来的感觉,脚下突然传来重物跌入水中的哗啦声响,被吊的两人低头一瞅,巨鳄不知为何,又重回水潭里,未瞎的那只眼睛上插上了一根铁筷子。
这回彻底瞎了。
巨鳄正于潭底狂躁的搅动翻滚,水花飞溅。
哪位侠士千钧一发出手相助?两人视线随着城主及其属下的诧异眼光望去,瞧见对面的石楼上端端立着个罩着石头面具的男子。
男子凌空飞了过来,稳稳落在古未迟秋暮身旁。
一团白一团红自男子袖口滚落下来,白团落地,愈发大了起来,竟滚成肥爷。
肥爷跳脚蹦到秋暮肩上安慰道:“老大不怕不怕。”余光瞥见古未迟身上密密麻麻的飞针,肥爷蹭得一下跳到古未迟的肩上,几根针便随之扎入古未迟的骨头。
古未迟疼得直抽搐,肥爷又从他胸口拔下一根半透明针头,坏笑道:“不知为何,见你被插了一身的针头,我看着莫名的爽怎么肥事!”
城主面露疑虑,一大一小的眼珠子一阵晃荡,望着端立于眼前的面具男子,“你是何人?”
面具下的唇动了动,“七步幻移针的解药交出来。”言罢,一挥手,解了吊着二人的缚仙绳并用掌力将二人护至他身侧。
这声音……果然是……
城主头顶的羽毛瞬间根根直立,似有些激动,“你是……”
右手覆上脸颊,面具被男子摘掉,城主睁大了眼睛,腰板一僵,片刻后蓦地跪地道:“属下参见石王。”
秋暮一个激动拍了拍身侧的古未迟,一不小心将扎在他肩膀的针头往肉里推进几分,“白摩,居然是白摩,石王竟然是白摩!白摩竟然是石王。”
古未迟疼得呲牙花,“所以,我一点不担心咱们会死在这儿。”
秋暮高兴得再拍拍他,“怎么不早说。”
……古未迟疼得翻了白眼,将被对方拍进肉里的针头拔~了出来。
此时,石楼之上响起护卫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参见石王。”
“石王!竟然是石王!”
“石王现身了!”
“……”
白摩丢了手中面具,面无表情道:“都起来吧。”
城主摆了个盛大欢宴,白摩身披暗纹黑袍端坐于宴首。解完毒的古未迟正专注得品尝地下城的特色美食。由于不知宴上哪盘肉食里面掺杂了人肉,所以大家很自觉集体吃素。
肥爷见百道菜肴唯独不见鸡腿,他跳到白摩面前,一只爪子顺顺发型,“老白爹,我要吃鸡腿。”
白摩轻飘飘瞥城主一眼,城主嗓门一吼吩咐下去,“杀鸡。”
由于地下石城不分白昼黑夜,众人权当黑夜了,晚宴罢了打算休息一晚再行赶路。
因一行人乃石王的贵客,自然不用再罩着面具,于是大摇大摆到街上考察风土民俗。
全城居民很是恭敬,几人行至哪里居民们便自觉退开让路。
秋暮问向身侧大摇大摆走路的古未迟,“既然白摩是石王,为何我们方进来时要罩上面具啊,直接让石王吩咐下去杀鸡杀牛迎接贵客不就好了么。”
古未迟啧了一声道:“老白很低调,不愿用身份来压人,他本不打算露面,打算跟我们一样罩个石头面具赶去石林边境同咱们汇合,不曾想你惹出这些事来,他是被你逼着亮出身份的。”
秋暮倒觉得这风波惹得好,若是不曾惹出这些麻烦来,恐怕一辈子都不晓得看似低调内敛的白摩实在忒低调内敛,好歹一方王者啊,整日好似跟班伙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