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风火火直奔苍龙阁,今晚一定要让孟阙载她回陆地,好好同婉露搓一圈麻将,以慰小姐妹的失恋之痛。
然而饶是她如何拍打,寝殿大门就是深锁紧闭,不见有人回应。
奇怪,最近他都没来繁若谷,不在这儿还能在哪里呢?
“南袖仙子?”自南袖搬离了苍龙阁,清璇便许久不曾见过她了,甫一瞧见,还颇有些惊讶。
“清璇,你可知孟阙去哪了?”南袖问道。
“这两日,主上都不在阁中,清璇亦不知阁主究竟人在何处。”
“他不在也没关系,要不你载我回陆地吧!”南袖一脸恳切。
“这...”清璇浅浅一揖,推拒道,“没有阁主的命令,清璇无法擅作主张,还请仙子见谅!”
“好吧...”南袖叹气,失落转身,这老青龙,究竟在干嘛啊?居然把我丢在这破烂小岛上,自个儿出去逍遥快活...
哼,等你回来,看我不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再闹你的海...嗯,闹海还是算了,南袖气闷地撇嘴,冷哼一声,总之,绝对没你好果子吃!
最近岛上的天气一直不好,时常三更半夜的开始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雷声震耳欲聋,就连繁若谷的结界都无法完全化去这震天响的噪音。本就烦躁的南袖,困觉被惊扰,便越发生气,一个打挺,起身坐在竹榻上,无所事事间,只得又打开观尘镜,看看那只海燕的安抚工作进展的如何了。
看来不只是瀛洲岛天气糟糕,整个东泽的夜空皆是风诡云谲,变幻不定的,澜越好不容易搭好的房子,眼看着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给卷走了,白衣仙君怅然独立风雨中,就连南袖这个局外人也莫名跟着心疼起来。
雷声轰鸣,闪电接连劈下,澜越的表情在一霎一霎的惨白光亮中,晦暗不明。
那时,精卫正背着一筐石头,预备穿越风雨,继续所谓的填海大业,却,停下了脚步。
这也是她八千年来,第一次,为旁碍驻足。
风雨大作,淋湿了澜越覆目的素绫,隐约可见白绸之后,一双闭合的睫毛密长的眼睛。精卫轻步上前,牵起澜越血痕累累的双手,是那样冰冷,更甚这漫天的苦雨凄风。
她微微蹙眉,默默合拢十指,将澜越的双手紧紧包裹于掌心之中,稍一施诀,手心便传出一阵暖流,试图焐热这双毫无温度的皮开肉绽的手。
“精卫...”他喃喃出声。
“嘘,不要说话。”
精卫堵住他的话头,她不想听见任何言谢之词,她孤独惯了,是那样笨拙,早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别人的谢意。
手暖和了,手上的伤也在慢慢愈合...风雨如晦,澜越却只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洋洋的春风;巨雷滔天,却已然不敌自心脏处传出的砰砰乱跳声…
他好像真的,
心动了。
第三十七章
眼见二人牵手,南袖是比画中人还要激动,兴奋地转头想同孟阙好好分享交流一番这只最新大瓜...却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对了,已经好些天...没见着孟阙了。
突如其来的失落使得南袖也没了追剧的心情,关了镜子就是百无聊赖地往长椅靠背上一躺。竹屋顶上还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本是为了方便欣赏月夜星辰,可最近却是连连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睇着天窗外那一方阴沉夜空,南袖陷入了沉思。
孟阙不在身边,她竟然会如此的想...
打!马!吊!
不行,我必须找到这老青龙,让他带我回去好好搓一圈麻将才是!
说风是雨的南袖,一个闪身出了繁若谷,早前发出的传音符未得分毫回应,如此,只好先从岛上找起了,今天就是把这破烂小岛翻个个儿,我也一定要把这老青龙给找出来!
所幸这仙岛占地不大,很快,在路过一处不起眼的山峰时,她发现了仙气醇厚层层致密的结界。
试问这人烟稀少的小岛上,还有谁能布下如此细密精深的结界?
南袖唇角一勾,停在层峦叠翠的山峰前,试图找到进入结界的突破口,她今天倒要看看,这孟阙躲起来,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忽而,一声闷雷乍响,稍作停歇的苍穹,似乎又在绸缪一场毁天灭地的大雨。
这什么鬼天气啊?南袖抬眼一观这浑天的异象,不禁暗骂了一句。
等等,一般天色异动,似乎都与仙人渡劫有关...
莫非是孟阙?
南袖面露急色,可饶是将这小小山头来回绕了十数遍,仍是没瞧出这严密结界的入口到底在哪。都怪自己平日疏于修炼,别说能不能打开这结界了,居然连破局的法门都找不到...陷入自我嫌弃的南袖,经过好一番深思熟虑,绝知只有这最后唯一的法子了...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揎拳拢袖目光坚定,高声叫嚣道,
“老青龙,你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儿,开门啊!开门啊!老青龙你开门啊!”
叫喊了约莫一刻钟,结界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哈哈,开心,估计这孟阙也是被她吵得不行了,南袖欢欢喜喜的飞进了漏出的一线山缝,然而山洞内腔里的景象,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孟阙?”
她先是迟疑地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然而,整个山洞都回荡着苍龙沉闷深重的呼吸声,根本无暇回应她的试探。
“孟阙,你怎么啦?”
她蹙眉相问,却迟迟不敢上前,只因那蜷缩盘桓的巨龙四周,满是剥落的青色鳞甲,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触目惊心。而失去鳞片的龙身,通体密布细小的豁口,鲜血涔涔,从颈至尾,整个身子都是血肉模糊的狼藉模样,活似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
巨龙仍是没有回答,原本时刻飞扬着,潇洒恣意的龙须,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地。他自顾自的紧皱眉眼,紧咬牙关,似在强忍着莫大的痛楚。
南袖深深凝眉,不可置信的神情中竟还藏着些许心疼。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放眼这六界四海,她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个能耐,能将玄天苍龙的嫡脉伤成这副狼狈模样...
“不用担心。”似是知晓南袖心中所想,孟阙嘶哑干涩的嗓音响起,宽慰道,“不是谁伤了我,这是苍龙每逢万载仙岁,便要经历一次的蜕鳞劫。”
蜕鳞劫...?
她总算明白,为何苍龙一族生而灵息强大,绵延至今经久不衰,原是这漫长神途中,竟要经历如此之多的劫数。
每逢万载,便要蜕尽一袭鳞甲,忍受非人的折磨,重塑金身。
“哼,我道是这漫天的电闪雷鸣缘何而起,竟是你在此作怪!”南袖佯装嗔怒,随后合掌掐诀做了一番手势,便是催动灵力,为其疗伤。
金色的治愈灵力源源不断自她指尖涌出,温柔的落覆在满目疮痍的龙身上,既是苍龙一族的渡身劫数,她心下明白,这能起的作用实在是微不足道,可看着伤痕累累的孟阙横亘在眼前,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恍惚想起了那顽固冷酷的鸟儿精卫,印象里,她也是这般,轻轻执起澜越伤痕密布的双手...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本以为这聒噪的麻雀娇蛮无礼,是个难相与的人,不成想,却是这般的口冷心热侠骨道肠。
静静睇着眼前,凝神静气一心为自己弥合伤口的红衣仙子,孟阙生平第一次,对南袖有了改观。
只是...
“你不要帮倒忙啊喂!你把伤口弥合了,我的新鳞片怎么长出来呀??”
“啊?”
最近族人中魔的症状有所缓解,似乎这股妖风邪祟,已然逃离了青丘。在放心之余,不免又萌生出更深层的忧虑,这状似九尾的黑影到底是何方神圣?它的出现会否只是偶然?连狐族都抵挡不了它的惑心之术,这要是潜逃到了人界,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
未免打草惊蛇,白钰决定此事先按下不表,且待他先走访各界调查之后,再下结论也不迟。当然,所谓各界,最令他挂心的还属天界。
自听雪楼一别,他们未有来往已快月余,如今,可算是寻着了由头向仙子发讯。睇着案上精美的桃花笺,白钰执毫良久,却迟迟不曾下笔。
仙子垂泪的样子,言歉的样子,慌张婉拒的样子,匆匆离去的样子...一一浮现他眼前。
无法否认,他真的很想她。
很想很想...再见见她。
可他无法再坦然相问,预约她一个又一个休沐之期,至于这封信笺,他也只能以青丘狐帝的官方身份向所谓的天官发送。
他满心张皇,却又无可奈何。
呵,白钰失笑,真真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一番细斟慢酌,总算组织好了措辞,放飞手中的灵蝶,静待仙子回音。不一会儿,就有灵蝶复回,他慌忙打开来看:有劳钰兄挂牵,天庭近日无异象。
不出所料,一板一眼的官腔,他有些微的失望,然而随后的一句话却教他如坐针毡:日前得知,钰兄同玉郎仙君互为好友,恕婉露冒昧,钰兄可否将玉郎仙君的生平相告一二?
他心跳如鼓冷汗频生,莫非...自己还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