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袖不由撇了撇嘴,关于这一点,她真是深有体会,那个不可一世的西王母,薄情寡性的很,偏偏还这多人为她执迷...找虐呢吧?真是不可理喻。
“你可知道,她身上时常沾染木樨香,因此我才投其所好,选了香盒做礼品,可见,她是真的很想你...”不忍姬满伤感,婉露温声如是说道。
“...是吗?”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
魂魄有形无实,根本没有眼泪,可婉露依稀得见,他眼中似有点点泪光,伤心成碧...
“我就说,怎得人间都传言西王母人头豹身,冷酷暴虐,凶猛得很,竟是你这个家伙散布的谣言~”南袖先是一顿数落,再者双手抱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这天下鸟族,除了九凤大神,皆听从朱雀号令,这胆大妄为的青鸾云裳,居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勾当,待我将她提回镇南府,凭兄长发落!”
“在下感激仙子一番好意,”姬满敛衽为礼,浅浅一揖,便劝阻道,“云裳此番,都是为了西...娘娘着想,她能侍奉王母这么久,定是极合她心意的,我不想王母为难...”
与南袖不同,婉露既同情姬满的遭遇,也理解云裳的动机。如果有人会威胁到寂遥的安危,她亦会如此义无反顾,趁恶因萌芽之前先掐灭于襁褓之中,哪怕,会因此担上杀孽罪名,亦不足惜...
“南袖别冲动...”她轻轻挽了挽她衣袖,沉声道,“昆仑同天庭俱是灵气充沛之地,可姬满两千年都没能修出什么结果,仅能维持灵魄不散,看来云裳所言非虚,他的确是没有半点仙资的...如今连肉身业已灭失,就连不死药,也没了用处。”
南袖稍作思忖,深知婉露所言有理,有点泄气:“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桥归桥,路归路,让我们拨乱反正,归置原本命数...”婉露目光坚定,显然已有了主意。
“你是说...”南袖似是会悟。
“嗯,”婉露点头,一字一顿道,“我们走一趟幽冥界!”
是夜,四野俱静,婉露仍坐在案头,点一支烛光,仔细查阅古经。莫名回身一望,只见榻上的朱雀睡意正酣,四仰八叉的不端睡相,使得婉露不禁为她未来的夫君隐隐担忧...
婉露幽幽叹息,的确,西王母和周穆王的经历,于南袖而言,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个八卦罢了,她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有同是凡人出身的自己,才能理解姬满的无奈吧。
云泥之别,哪怕是人间的君主,面对天生神族,也只是脚下污泥,不得一眼上看。没有仙根,既是仙凡相恋巨大且无法跨越的障碍,就算尊贵如王母,亦不能枉顾天道轮回,破六界清规。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仙和凡人长相厮守呢...?
正当婉露埋首苦读,企盼能破解一二时,灵蝶穿过窗棂,停落为笺:仙子,两日后便又是休沐之期,可能否赏光?
还真是不巧啊...婉露微微摇头,回复道:休沐那日,婉露还需走一趟幽冥界,还望仙君体谅。
言毕,放走灵蝶,继续翻动书页,谁知,半个时辰之后便又收到回信:幽冥界向来与天界交恶,仙子此去若是私行,玉郎自请同行,还望仙子应允。
这...是在担忧我的安危吗?
这字里行间皆是关切之意,婉露心头一暖,竟不舍拒绝,一番思量后,终是答应:如此,忘川河畔再逢之。
余下两日,紫微宫的青鸟都未有长鸣唤日,婉露遂以鸾鸟怠工为由向寂遥请旨,解聘其司晨一职,由鸟族首领朱雀后裔南袖,带回镇南府处置。寂遥本就不喜这残缺的青鸟,如此,刚巧有个由头赶出紫微宫,他自是欣然首肯。
婉露拿到谕旨时,心下忐忑不已。天下皆知西王母与周穆王有一段渊源,如若寂遥知道实情,为避免王母怪罪,定会将青鸟交还昆仑。那样的话,结局不是云裳丧命,王母再陷孽缘,便是云裳先下手为强,彻底杀灭姬满魂魄...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会以惨淡收场,或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样的结尾...才是最好。
因着灵魄离了肉身极易飘散化去,婉露便将那独翼青鸟收入怀袖中,同南袖一起,直奔幽冥界的边境——忘川河。
果不其然,远远得见一袭白衣的仙君,端立河边,正面朝东方,含蓄微笑着,静候仙子从云端降落。
婉露有刹那失神,不得不承认,被人守候的感觉...真的很好。
“咦?那是谁呀?怎么朝着我们笑啊?”南袖见那仙君气质绝佳,唯独相貌平庸了些,真是可惜了。
“一位好友。”婉露略微一笑,“名唤玉郎。”
三人相聚,大概说了下前因后果,白钰便懂得了二位仙子此行的目的。幽冥界与天界素来交恶,突然听闻婉露要来幽冥,便料想是她私自出行,既是私事定不会向天帝请过境文书,以她俩的功力,若想硬闯忘川,只怕是凶多吉少。
白钰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
“仙子请看向河面。”
白钰遥遥一指,婉露南袖顺势望去,将才细细打量起身后的忘川河,这一瞧不打紧,竟着实吓了一跳。只见河水呈血黄色,河面宽阔无比,望不见对岸,河流里充斥着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这忘川又称三途河,是幽冥界与天界的边境,需得过关文书才能进入,二位仙子可有带来?”眼见仙子面面相觑,不作言语,白钰了然一笑,“在下明白仙子心中所想,定是想着御风而行,隔空过河。可你们仔细瞧瞧这河里密布的恶鬼,没等你们望见河岸,便被其拖进河里,吞食殆尽了...”
这...这么吓人的吗?南袖瑟瑟发抖,默默抱住一旁的婉露。
“是婉露思虑不周,还请二位见谅。”拱手一揖。
眼见婉露因着愧疚,致使情绪低落,白钰压抑住想搭肩安慰的轻浮举动,只是微微一笑,自袖中拿出一纸文书:“仙子不必自责,玉郎早已备好。”
备...备好?婉露抬眸,望向一身淡泊的白衣仙君,等他下文。
“嗯,其实玉郎同青丘狐帝白钰,是多年好友,这过境文书,便是我向他请来的。”机敏如婉露,知是不给个说法,定然不能轻易过关。
果然,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两位女仙的警觉,尤其是南袖,她试探道:“没想到你这个所谓的散仙,竟也有这么大的本事哦~?”
她围着白钰转了两圈,仔细打量这名唤玉郎的仙君,直瞧得白钰尴尬无比,正想着是否被看破了马脚,谁知南袖凑上前来,一脸真诚地问:“你说你是白钰的朋友,那你跟我说说,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偏好什么性格的女仙啊?”
婉露失笑:“南袖,你惊扰到仙君了...有什么疑问,还是等送走姬满的灵魄又再说吧!”
如此,南袖将才罢休,白钰走至河边,略一施法,岸边即升起一座玉石台,遂将文书置于台面之上,验证过后,一座长桥于河面上方隐隐浮现,最终成型。
“走吧。”白钰略微一笑,率先前行引路,南袖婉露则紧随其后。
这桥,想必便是传说中的奈何桥了吧...婉露不过往桥下约略一瞧,便有恶鬼试图破水而出袭击之。她一惊,躲避后退时踩到了曳地的裙摆,重心一个不稳便要倒地,却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眼望去,竟是温柔沉静的玉郎仙君,清晰可见,紧张和担忧这两种情绪相互交织着,勾连在他眼角眉梢...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多谢。”婉露面上一红,自怀中脱出,便是避开了对方关切的视线,继续沿桥而行。
只剩白钰还愣在原地,留恋着臂弯里的余温,望着蓝衣仙子款款而去的背影,默然一笑,旋即跟上仙子的步伐。
第二十八章
“哟哟哟~~”南袖坏笑着凑近婉露,打趣道,“传说中沉稳持重的天庭管事仙子,竟也会脸红呀~~”
“南袖...莫要胡说!”婉露无奈,“你还是想想,怎么拿下你的青丘狐帝吧!”
“什么拿不拿下的,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南袖言之凿凿,似乎成竹在胸,“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我表白罢了,待我此去青丘再稍加点拨点拨~”
“你忘啦?”婉露提醒道,“你还要去东泽,为孟阙仙上办差呢!谁让你马吊输了呢?”
哎,说起这个杀千刀的孟阙,南袖就止不住地叹气,本来这热闹正瞧得兴致高昂,一想起这个变态色魔老青龙,就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再无了调笑的心情。而白钰只是默默跟在两位仙子身后,眼见二人窃窃相谈,举止亲昵,想来关系是很要好的,便发自内心的替婉露高兴,她那么冷淡的性子,有了热情率真的南袖作伴,漫漫天宫岁月定能过得更有生趣些。
初见河面时,宽阔无比,渺无际涯,可这奈何桥一铺就好,河面却也跟着变窄了似的,很快便走出了桥的尽端。庆幸这次玉郎早有准备,若没有这入境文牒,只怕真的会被这忘川里的恶鬼拖死。
他说自己是钰兄的好友...可巧,不若下次便将狐帝也叫上,三人相聚听雪楼,好好听一曲清平乐。正端端想着,却只见一玄衣男子,伫立不远处,似乎是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