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忌眨了眨眼,而后喃喃自语道,“当真是烧糊涂了,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本王的歌儿早已嫁得良人,又怎会在乎本王的死活?”
我很想告诉他,这不是梦,也很想告诉他,我有多在乎他!
遗憾的是,我能做的,仅仅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再无权利伴他左右。
不多时,容忌释怀一笑,长臂一伸将我拽入怀中,他轻声细语地说道,“罢了,若是能在梦中见到你,本王宁愿长睡不复醒!”
“容忌,你放开。”我如是说着,深怕伤及他不堪一击的身体,全然不敢大动。
“不放。这一回,本王即便是死,都不会放手。”容忌竭尽全力收紧了双臂,将我勒得喘不过气。
我窝在他心口,听着他愈发急促的心跳声,心中忽而萌生出一股占有欲。
这种可怕的念头惊得我冷汗涔涔,使得闷在容忌怀中的我窒息感愈发强烈。
不论如何,我已经成为祁汜的皇后,又怎能背着祁汜,同他人私相授受?
“不!容忌,你放开我!我们不可以!”我摇着头,连连推拒着容忌。
容忌眉头紧拧,耐性全无,“为何在梦中,你都如此抗拒我?”
“这不是梦......”我话音未落,就被他堵住了嘴。
“给我留点念想,好吗?”
容忌声音极轻,仿若一片羽毛,轻轻落于我心间,却于刹那间在我心头扎根。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放手吧!”
“好。过了今晚,本王就放手成全你。从今往后,你当你的人间富贵花,我走我的漫漫黄泉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永生不复相见。”
我沉痛地闭上眼眸,一边爱惨了容忌,恨不得同他深陷梦境之中,永不复醒。
一边又恨惨了自己,堂而皇之地占了皇后之位,却又因一己私欲,背叛了祁汜。
这样的我,自私到令自己都心生厌恶!
黎明如期而至,我下了榻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这之后,我浑浑噩噩地回的王宫,毫无预兆地昏死在温泉之中。若不是往来宫娥将我拖回寝殿,我应当会悄无声息地沉溺泉底,不复醒。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距离祁汜离宫狩猎,已过去大半个月。这期间,我再未去寻过容忌,但依旧会情不自禁地打听他近日的状况。
据闻,他时常一人坐在院中,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坐就是大半天。
据闻,他成日不吃不喝,但总会在用膳时命人在边上多摆一副碗筷,一声不吭地夹菜,直至将一整盘剁椒河蚌均堆砌在边上的碗中。
我靠在墙角处,听着宫娥们的窃窃私语,心底愈发不是滋味。
“皇后娘娘,您还记得奴才否?”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使得我浑身为之一震。
我急转过身,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一眼便认出了他。
此人不正是我落下祭坛后,一眼认定的“宦官哥哥”?!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眉清目秀,倒是十分讨巧。
我淡淡地扫了一眼低眉颔首的他,出声询问道,“你不是随同皇上狩猎去了么?”
“皇上狩猎遇险,危在旦夕,特意命奴才急召皇后,只为见您最后一面。”小太监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面上亦无半分惧色。
祁汜遇险?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镇定自若的小太监,总觉此事十分蹊跷。
照理说,他应当跟随了祁汜多年,若祁汜当真遇险,他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同我讲话?
“说!谁派你来的?”我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厉声逼问着他。
他墨黑的瞳孔忽而闪过一道蓝绿色的暗芒,他清秀的脸上亦在顷刻间挂上妖邪般诡谲莫测的笑容。
我察觉到他的异样之处,猛然松开手,朝身后快步退去。
“你是什么人?”
“喵——”
他嘴中突然发出一声令人发怵的猫叫声,使得本就空旷的大殿显得诡异萧条。
“皇后娘娘,你忘记被你亲手剜下舌头的肉肉了吗?”他微吐青舌,指了指自己满是倒刺的舌面,语气幽怨至极。
肉肉?这名儿怎的如此熟悉!
我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忽而忆起一直肥硕狠戾,长着一双蓝绿色眼珠子的白猫。
难道,他当真是前来寻仇的猫妖?
肉肉以手捋直了舌头,单手指了指我手臂上那一行小字,故作高深地说道,“天意要你嫁我,你却违逆了天意,不仅成了祁汜的皇后,甚至还同容忌私相授受,你就不怕激怒了老天,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胳膊上那行小字,恍然大悟。
之前,我还纳闷为何手臂上会印有“今生只愿嫁太监”这等奇怪的胎记,如今,总算真相大白!
“你留下的?”我眉头微蹙,愈发反感胳膊上的印记。
“非也,非也!”
肉肉颇为得意地说道,“入梦前,容忌曾于孟婆手中留下‘容亲王府’四字。我一路跟随在他身后,便悄然将那四字改为‘王宫随侍’。而你,确实未令我失望,果真发现了孟婆手中的暗号,这才转而在自己胳膊上镌刻下了一行小字。”
第617章 绝处逢生(一更)
“目的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眉飞色舞的肉肉,委实猜不透他的心思。
若说他单纯为寻仇而来,以他虽不算高明的妖法,对付我应当绰绰有余。
若说他是为了恶心膈应我而来,那他幻成寻常男子不是更为方便?怎的投身成了宦官!
肉肉亦看穿了我的心思,羞窘之色一掠而过。
他恼羞成怒,以尖锐利爪朝着我脸颊抓来,“你信不信,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掐死你?又或者如同碾压一只蝼蚁一般,将你踩在脚底?”
“仅仅只是为了寻仇?”我眉头微挑,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心下已然在寻思着如何为自己挣得一条生路。
肉肉蓝绿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我,眼眸中的贪念毫不掩饰地暴露人前。
他咧嘴一笑,尖锐的虎牙连同淡褐色的牙肉一并暴露在我眼前,使得他清秀的容貌变得诡谲狰狞。
“浪荡货,该不会觊觎上我的新舌了吧?”他如是说着,刻意吐了吐满是倒刺的舌头,精光的眼神亦更为大胆地在我身上流连。
我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他褐青色的舌头,只觉十分恶心。
“你就不怕,我再一次剜了你的舌头?”我将视线从他舌上移开,反唇相讥道。
肉肉眸光微怔,旋即朗声大笑,“你以为,你伤得了我?”
“你以为,我伤不了你?”我见他如此狂妄自大,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底气。
肉肉并不擅长算计,对他而言,他能想到篡改容忌留在孟婆手上的暗号,已经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了吧!
愚钝之人,对付起来,并不会很难。
当然,我神力全失,本就处于劣势。一着不慎,还是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肉肉轻蔑地看着我,冷嗤出声,“浮生一梦之中,入梦者皆有机缘得以恢复之前的法力。但你作为历劫之人,除非顺利渡劫,不然是无法恢复法力的。因而,在我眼中,现在的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拼尽了全力,也无法伤我分毫。”
我眉头微皱,忽而觉得这破情劫对我太过不公!不仅大刀阔斧地抹灭了我先前的记忆,还收回了我周身的神力仙法,使得我在面对诸多危难之时,毫无还手的余地!
肉肉踱步而来,他微眯着眼眸,轻嗅着我身上的气息,“你心跳很快,怕了么?”
“你心跳也不慢,同我旗鼓相当。”我如是说着,双眸戒备地盯着他。
若他再上前一步,我就剖心取血,用八荒活水将面前这副罪恶之躯消融成水。
上一回,且舞原想剜了我的心,结果却被我心头的八荒活水毁了一只手。
这一回,肉肉若敢贸然行进,我亦有绝地反杀的机会。
如是一想,我愈发镇定。
倒是肉肉,耐性耗尽,愈发暴躁。
他瞅着面上挂着浅淡笑容的我,冷哼道,“不知死活的女人!若不是祁汜百般阻挠,我早已占了你的身子,早已将你制成人干,蘸着糖水将你吃干抹净!”
“祁汜人呢?”我反问着肉肉,深怕肉肉趁祁汜身体有恙,将祁汜杀之而后快,而后将他抛尸荒野。
肉肉心有不甘地说道,“真不知阿修怎么回事,竟对祁汜忠心耿耿!要不是因为阿修,我哪里需要将他放在眼里?”
我虽不知肉肉口中的“阿修”是谁,但听他这么一说,祁汜应当暂无大碍,我便放下心来,再无后顾之忧。
肉肉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嗤以鼻,“我原想借由祁汜性命垂危之由,将你诱至猫窟,使你享尽万猫凌虐之乐。不过,我现在竟有些舍不得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命丧猫窟呢!”
万猫凌虐?他可当真狠心!
我紧攥双拳,恨不得扒拉下他这张面目可憎的脸皮。
“生气了?”肉肉伸出弯月般冗长的指甲,轻挑着我的下巴,啧啧出声,“果真比且舞更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