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我如是说着,再也忍受不了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朝着他手中的九环锡杖撞去。
很好,九环锡杖横穿心口!顷刻间,我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掩埋。
心口被贯穿的疼痛,也不过如此。我缓缓闭上眼眸,脑海中满是容忌的音容笑貌。
“歌儿?”
祁汜破门而入,指端玉扳指不偏不倚地落在天弋头顶之上。
刹那间,天弋道行尽失,仿若废人一般瘫在地上,只愤恨地盯着风尘仆仆赶来的祁汜,“你记起来了?”
祁汜刀锋般冷漠的眼神落在天弋身上,而后一脚重踹至他心口之上,“天弋,你枉为佛门子弟。”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贫僧不认为你有这个能力,能将贫僧杀之而后快。”天弋心有不甘地瞟了我一眼,旋即抽出正中我心口的九环锡杖,仓皇遁逃而去。
祁汜蹲在我身侧,他原想将我扶起,但见我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双手,便又收回了手。
“歌儿,你伤得很重,必须尽快疗伤。”祁汜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仅声音温柔低醇,连眼神中的杀气嫌恶亦被溢满的柔情替代。
“不要!别碰我!”我蜷缩着身体,吃力地往后挪着,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祁汜连连应着,“朕不碰你,你别激动。”
“容忌呢?”我紧咬着下唇,深怕他已遭不测。
毕竟,祁汜乃一国之主,想要谋害一个亲王,并不是难事。
祁汜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便是朕先认识的你,也毫无机会,对吗?”
“容忌呢!可不可以别杀他?”我红着眼,一想到容忌极有可能惨遭荼毒,彻底慌了神。
“他没事。朕并非容不得他,从始至终,朕只想要一个同他公平竞争的机会。”祁汜低低说着,忽而将我拥入怀中。
祁汜无视了我的挣扎,将源源不断的神力注入到我体内。
玄妙的是,他的神力似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不但止住了我心口处喷涌而出的心头血,还使得元神涣散的我再度焕发生机。
然,我见祁汜因为救我,脸色愈发惨白,嘴角又溢出鲜血,心里亦十分煎熬。
“祁汜,别救我!我还不起。”我下意识地推拒着他,脑海中亦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朕有让你还过?”祁汜忿忿说道,“朕知道,一直以来,全是朕的一厢情愿。不过,你也没必要时时刻刻强调这一点。”
他语音刚落,便带着我走出了尸横遍野的容亲王府,直接将我塞入软轿之中。
我回眸之际,仓皇地望着横陈一地的死尸,从未想过其乐融融的容亲王府会遭此横祸。
一个时辰之前,府中侍婢还在同我闲话家常。
一个时辰之后,她们竟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祁汜见我面露悲恸,急于撇清自己同那些陈尸的关系,特特解释道,“容亲王府中的人,朕一个都没动。幕后真凶,应当是你那位心狠手辣的二堂姐。”
“二堂姐?”祁汜口中的二堂姐,难不成指的是且舞?
容忌曾说过,我同且舞有几分相似之处。原来,我竟还有一个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的堂姐。
祁汜在我边上落座,柔声宽慰着我,“歌儿,这只不过是一场情劫,浮生一梦罢了。梦中亡故的人,本就不存在,你无需为此忧心。只不过,你那歹毒的二堂姐,本不该在这场情劫**现,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潜入了浮生一梦,险些酿成大错!”
只是一场情劫么?
我有些恍惚地晃了晃脑袋,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微的颤抖,“那,容忌呢?他也只是情劫之中的牵绊吗?”
祁汜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挫败地答道,“若他只是情劫中的牵绊,朕做梦都该笑醒了!”
得知容忌亦是真实的存在,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再度回眸看向祁汜,忽而发现他高大了不少,讶异地问道,“你怎么忽然变大了?”
第605章 朕愿代劳(一更)
祁汜眸光愈发温柔,低醇的声音亦十分悦耳,“歌儿,是你变小了!”
变小了?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瞬间窈窕的身形,惊愕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夺过他手中的铜镜对镜自照,他则轻轻地将我散落额前的碎发拢至耳后。
“祁汜,你怎么将我变成这副模样?”
当我发现自己的容貌同且舞相差无几时,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
一来,我虽羡慕且舞的花容月貌,但却不想窃取她的容貌。
再者,我委实担忧容忌接受不了我现在的模样。他似乎很迷恋我胖胖的身体,若他见到眼下的我,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祁汜失笑,“歌儿,你本就如此明艳动人。要怨,只能怨你那位老顽童师父!他嫌你太瘦,便趁着你历情劫的当口,给你施了不少肥!方才,你身负重伤,体内灵肥亦一并涌出心头,你才得以恢复原先的样貌。”
世上竟还有这么坑徒儿的师父?
若当真如此,等我历完情劫,定要好好孝顺孝顺师父,以报他“施肥”之恩!
“阿嚏——”
祁汜一下轿,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迎轿的老嬷嬷皱了皱眉,不悦地瞟了我一眼,随即尖声质问着我,“怎么满身剁椒味?你难道不知皇上闻不得这味道!”
“.........”
祁汜冷睨了一眼老嬷嬷,厉声喝止了她,“嬷嬷,别说了。”
老嬷嬷并不不惧怕祁汜,反而扯着嗓子朝他吼道,“皇上,您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吗?老身二十年如一日,严格把控您的每日膳食,就是怕您贪嘴乱吃辛辣之物!您倒好,竟如此放纵自己!若咳喘之症再起,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
我略尴尬地说道,委实不知祁汜的咳喘之症那么严重。
老嬷嬷斜眼打量着我,冷哼道,“来人,带她下去沐浴!将她身上的味儿,好好去一去!”
“朕带她去吧。”
祁汜耐着性子同老嬷嬷说道,旋即将我扛上了肩头。
“你放我下来!我想回容亲王府。”
“不行,不安全。”
祁汜如是说着,快步穿过迂回的廊道,将我带至雾气迷蒙的浴房中。
他将我轻轻放至地上,而后略带戏谑地询问着我,“要朕帮你洗,还是自己洗?”
“可以不洗吗?”
祁汜闻言,慢条斯理地撸上衣袖,嘴角噙笑,“朕很愿意代劳。”
我抗拒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朕在屋外等你。”祁汜以手掩着口鼻,十分隐忍地轻咳着。
我扫了眼他沾染了血迹的袖口,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怪我这身呛鼻的剁椒味,使得他久治不愈的咳喘之症又加重了几分。
待我梳洗完毕,暮色已沉。
祁汜静静地在门外候着,背手负立,仰望着满天繁星。
“朕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眼里除了江山社稷,再无他物。直到遇见了你,朕才明白,其实不需要身居高位才能得享所谓的幸福。只要默默看着你幸福,朕就心满意足了。”
祁汜背对着我,说得深情款款。
此刻的他,应当很期盼我能给予他回应吧?
可惜的是,我不能。感动和爱,我分得很清楚。
祁汜缓缓转过身,轻声问道,“陪朕小酌一杯,可好?”
他咳喘之症如此严重,竟还想着饮酒?
我厉声拒绝了他的提议,转而询问着他,“容亲王在何处?我想见他。”
祁汜显然十分不愿提及容忌,但终究还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天牢。”
我颇为焦虑地质问着祁汜,“容亲王犯了什么罪?皇上莫不是在公报私仇?”
“放心,他没事。”祁汜说着,忽而朝我逼近,他的手轻抚过我的脸颊,“朕只想同你单独相处几日。”
“但是我不想。”我撇过头,冷冷地说道。
祁汜将我逼至墙角,强行掰过我的脸,“陪朕一晚,朕就带你去见他,如何?”
他低头逼视着我,身上浓郁的龙涎香气灌鼻而入。
“容亲王的死活,全看你的表现了。”祁汜双手捧着我的脸,指端轻按在我唇瓣之上。
感觉到他愈发靠近的身体,我猛然抬头,挣开了他的禁锢,“你在威胁我?”
祁汜讪讪收回了手,“生气了?若不愿意,那就亲朕一下吧!朕勉为其难,带你去天牢看他一眼。”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唇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我背过身,不再理他。
事实上,我十分感激祁汜及时出现,将我从天弋手中救出,也知他为了救回我的性命元气大伤。
但正因为如此,我更不愿给他分毫的希望。
自我爱上容忌的那一刻起,我便知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有变心的一天。
因而,我和祁汜,注定缘浅。
僵持了好一会儿,祁汜终于缴械投降。
“走吧。朕带你去天牢。”他阴沉着脸,快步走至前头。
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深怕他突然反悔,又不带我去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