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噩纪 (衣带雪)

白婴：“……你也上火？”
“嗯。”
白婴不想问了，转而道：“我跟你打的赌依然有效，如果我在你计划外，也就是提前抓住那个叫赫尔曼的邪恶科学家的小尾巴，你就把指挥权给我，考察组大方向上听我指挥，包括你。”
她本身的特征就是专注、强势，和她合作不能有两个核心，只能有她一个核心。尤其是安琢一直对他和安铭之间的关系讳莫如深，白婴就不得不从侧面开始要求主导权。
安琢道：“给我个让我同意的理由，你要知道，对方是人类群体中最尖端的科学家，他有的科技力量甚至连我都只能做到基本防御。”
“科学家就只是科学家的思维，不是政-客的思维，就像你说的，科学家改变时代，但我的角度来看，政-客才是真正操纵时代的。我们的技术、战术都有，你和你的对手的综合素质科目都是差不多的，如果你想击败他，就必须新设立一个科目，让他在这一点上一比零，你才有胜算。”
“‘势’？”
白婴点头道：“这是双方共同的短板，我们双方都不可能把几千万人类人口都迁居到潘多拉来建立一个国度，都必须借势，正如c国借妖族的势，他们也一定会借势，但短期内他们当中不会再有人有机会像我一样登顶，所以垂直水平上看我是个‘长板’。”
安琢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白婴在这方面简直是个天才，技术上不如他，战术上不如童子亦，但她本人有一种天生的统治力，足以把他们这些有时候会被思维困锁的人耍得团团转。
“向我证明。”安琢说道，“向我证明你能用冷兵器的规则来击败热武化的大势，我的一切就对你无禁。”
“那你可输定了。”
“怎么说？”
白婴挑起唇角，拉开望远镜筒，递给他：“往西北边瞧。”
赤沙湾的西北角，炮火喧天间，无数矮人和岸上守军搏杀中，将一箱箱的物资往自己的船上运输，每个矮人脸上都浮现着张狂的笑意。
直到岸上的守军一波一波涌来，他们才大笑着卷起船锚扬长而去，口中对着岸上的守军喝骂嘲笑不断。
“看哪！那些短腿的家伙，让他们知道，今后海上是矮人的天下！”
“让他们的女王游过来捅穿我们铺着钢板的船舱呀~！”
“我得去看看那些大箱子里藏着什么宝贝~”
有些矮人迫不及待地拿着大斧砍开了箱子，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箱子里的金子小溪一样流淌的画面，而是滚出来一只开膛破肚的鸟尸。
矮人提起鸟尸的翅膀：“这是什么鸟，漂亮是漂亮，但血的味道怎么这么腥？”
他们困惑间，隔壁战舰上的水手也咆哮道：“那些妖族的贵族老爷最近喜欢这种大鹦鹉了吗？！臭死了！二十多个箱子，全都是这些该死的鸟尸！”
三十艘战舰不多时便飘满了带着酸腐气息的血腥味。
忽然，有一个年轻的矮人疯狂地把鸟尸扔进海里，喊道：“快把这些鸟尸扔到海里去！它们会招来噩梦！”
什么？
此时夕阳正斜斜照射，海面上的鸟尸浮浮沉沉间，一只硕大的旗鱼冲出海面一口将鸟尸咬住，正要一摆尾潜回深海时，忽然一片红云掠过，旗鱼的尾部被七八只坚硬的抓钩一抓，那力道之大将之整条扯出了水面，来回勾扯着将之拖向了高空。
鹦鹉？是鹦鹉？
生活在北地的矮人很少看见这样的鹦鹉，只有那些东部种植园和曾经游商出海的矮人惊慌了起来。
他们抬起头，天边重重美丽的彩霞如同染血一样朝他们笼罩过来，眼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在这海上，他们无法躲藏，木板制成的甲板无法阻拦这样数量的自然伟力。
“红灾……是红灾！！”

第一百二十章 破军（下）

人类社会三重基本矛盾在于，人和自然的矛盾，人和神的矛盾，人和人的矛盾。
敌方的科学家想通过扶持一个国度的科技力量来称霸潘多拉，却忽视了前二者的矛盾，想直接跳跃到第三者的主体上。
这是典型的人类社会群体思路，潘多拉确实是一个智慧生命主宰的世界，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自然伟力也同样提高了难度。
“……就比如拿他们的火炮来说，如果放在人类社会，别说火炮了，就是普通的□□也能驱散猛禽，但在这里不一样，越是开炮，声音越能激起动物的怒火，在智慧生命建立强大的文明前，这里原本就是动物的天下。”
就好比力的作用总是相互的，热武器在冲击冷兵器文明时，必将同时受到冷兵器文明的固有矛盾的遏制。
比如说红灾。
岸上的守军早已撤回了厚重的建筑里，便是如此也能听得见厚重的土墙外遥遥传来火炮不间断地向红灾群倾泻炮火的声响。
那些炽热如夕阳精灵的红羽层层地向舰队覆盖而去，那规模恐怖的舰队在这样的自然伟力下竟浮沉犹如蝼蚁。
白婴一一数着：“沿海地带的红灾，西南的蝗灾、蛇灾，还有发生在精灵领土内，最诡异的菌灾，这些自然灾害连本土都不能完全征服，更别提外来户了，你说是不是……嗯？”
白婴微微歪过头，便瞧见安琢的眼睛有些许奇怪。
他正处于一个很空灵的状态，乍一看犹如冥想，细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她的眼仁已经没有神了，里面浮现着一排排转动着的细小数据。
看起来真的就像个机器人。
白婴稍微一想便了然了，和她不一样，他们的媒介体是半机械化的，相当于一个超级电脑，如果他不是死机了的话，多半是在计算些什么庞大的数据。
宣泄的炮火渐渐淡去，海面上遮天蔽日的红云尖唳而密集的叫声也稀薄了下来，被金刚鹦鹉带走的活物，会被它们拖拽向鸟群的最高空，然后从上至下令群鸟撕扯啄食，先是肠穿肚烂，后是皮肉溃散，渐渐地，可以看得见空中有一些残破的骨架落在海面上。
那场面似炼狱，却又绮美得让人发呆。
安琢忽然站起来，喃喃着：“……九成膛压超标，是威尔帝的风格。”
“听个炮响儿就有线索了？”
“虽然有待确认，但我多半能断定他们武器的那一块是谁在负责了。”
白婴道：“你别转移话题，得愿赌服输。”
安琢身形一顿，道：“你就是这么一步步赌过来的？”
“赌场如战场，输赢就是生死，不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一丝胜算都没有。”
她眼底总有些执拗的东西，昭然到了放肆的地步。
恍如逆行的萤火，毫无顾忌地一转身没入黑夜中……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染力。
“我认输。”安琢爽快地承认了，道：“指挥权可以移交给你，但我作为总负责人的身份不能给你。”
白婴不满：“那我岂不是亏了？”
“你不亏，安院长不是你的，安琢是。”
咦？
白婴没多想，愁道：“我有一种买椟还珠的感觉，你除了搞研究加打架，你还会什……哦，这已经算挺多的了。”
对男人而言，被人怀疑能力可不是一件能忍的事。
安琢冷着脸道：你觉得阿尔伯特的武器制造水平怎么样？”
白婴回忆了一下，道：“能利用最简单的器材造出相当于铁拳2火箭筒威力的武器，放哪儿都是相当天才的存在了。”
安琢道：“威尔帝·w·勃朗特，中沙战场上最有名的武器专家，也是个军火贩子，水平大概是先前你见过的那个阿尔伯特的十倍左右。”
白婴问道：“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安琢道：“我也和你立个赌约，从现在起，到我撤出潘多拉为止，这个人所有经手的武器，我都能在三秒内废了它，只用三秒，超过一秒就算我输。”
白婴瞪着他道：“你的意思是你除了是个神级锻造匠人还是个会撒驱魔粉的大魔法师？”
“不然你以为国家重点保护的大脑只是个展览品？”
白婴欣然道：“那你想赌什么呢？”
“那就公平点，上次赌我，这次赌你。”
……
“……截下游以提高水位，待矮人的舰队驶入内河道，开闸一放水，二十艘战舰全都搁浅在了白银三角洲，再挥师上游封锁，矮人的火炮因船体歪斜，根本就瞄不准敌军，兽人当然如屠猪狗。”
比之卫骁骤然松出的一口气，虞昙则是盯着战报陷入沉默。
如果他记忆不错的话，他记得，鹏昊这个人，曾经是以残暴无智出名的，而他现在的作战风格却偏于巧，而且……像白婴。
就综合来看，白婴在赤沙湾一役上的谋划，虽然战损上可以说是以四两拨千斤，但在军事角度上看，显然后者比较合理一些。
“矮人左翼舰队陷在金沙湾，右翼又败在了白银三角洲，一前一后十分接近，接下来他们的主力舰队恐怕要出动了，目的大概是在龙口海峡……总督？虞总督，你在想什么呢？”
虞昙端起一杯半冷的茶，也不答卫骁的话，似是喟叹般道：“群雄并起啊……”
“嗯？”
“你记不记得鼎公的窥命池？”
卫骁道：“我也是抽过一道‘名将’的，当然记得。说起来我也有点疑惑，陛下当时抽中的可是个‘王佐’，没想到最后她成了王，可见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