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回到了玄山主峰,大殿内室。
——
“父亲?!师姐?!师叔?”酒池中的漩涡随着殷梓的松手而消失不见,缠着花重脚腕的须根也随之退回了地下。花重手心的树根脱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逐渐枯槁成了一团。
花重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酒池边上,却只摸到了殷梓尚还带着酒气的剑,而池子里的酒水重归平静,他以灵气探过去,能感觉到浅浅的池底,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父亲……?师姐?”花重把手伸进了池子里,用力搅动了几下。陆舫两步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父亲和师姐都已经不在此处了,这池子里大概有什么大阵,我们得想办法破开这里的大阵放他们出来。花师弟,你冷静一点,他们一定也还在想办法。”
花重垂着头,一言不发。陆舫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腕正在发抖,他经不住放软了口气:“花师弟,现在最重要的,你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我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让那种须根进入身体是很危险的。”
颤抖逐渐平息下来,回答的声音却过了一会儿才响了起来:“我没事。”
陆舫一愣,总觉得这声音的语调和刚才有着不小的区别,似乎像是有些空洞——或者说,不那么像一个活人。
花重抬起了头,依然睁着那双有如玉石一般的眼睛。和其他人不同,他的眼睛似乎一旦睁开就不会闭上,他维持着睁开的样子,并不眨动,也不朝向哪一边,无端地让人毛骨悚然。
“我要去救他们。”他站了起来,表情平静且温和,要不是白皙的脸上还残留有先前挣扎留下的红痕,陆舫几乎无法相信这还是先前那个人。花重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或者波动,动作也变得迟钝却异常连贯,仿佛一具被牵引着的人偶。
陆舫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剑柄,小心地观察着花重的状况。
“花师弟想去哪儿?”甘子时站在他们旁边,仿佛根本没发现花重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要想救他们的话,大概得去往这大阵的更深处。”
花重向着半空中伸出了手,似乎托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一般,上下滑动了一下:“安城的人都在前面,我们应该去看看这株‘花’,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殷梓:在恐怖片画风的牌匾下面继续寻找真实的我一定有什么问题.JPG
花重(n章前):我与倒海塔有些渊源。
陆舫(本章):我信了,我真傻,真的,我居然现在才信。
第51章
殷梓站在主峰内殿里打量着周围的陈设,微微地蹙起眉头。
这内殿和她过去常去的那一间并不完全相同,差别却也不算太大。那据说是东漠深处万年青杨木做成的架子还放在原处,只不过她师父殷正河在那里放了些书和茶叶,而现在的玄山掌门,她的师祖,却在那里放满了法器。
殷梓走近凝神细看了一阵,发现都是辅助修炼的法器。
她师父并不喜欢提起这位师祖鸿严真人,不过殷梓多少也还是听长老们说起过一些。这位据说也同样陨落于绝影峰之变的师祖天分并不算高,但贵在修炼极为刻苦,年纪不大已经突破到了洞虚,可惜不知是心性不稳还是天资所限,即便继承掌门之位数百年,他的境界也还一直停留在洞虚初期,不少长老私下里对此颇有微词。
殷梓收回了视线,暗自想着这位师祖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对修炼这件事情非常上心。没等她回神,脚步声从外间响了起来。这脚步声还很急,殷梓愣是没想到有人会在玄山主峰内殿奔跑,因此还没来得及躲起来,那人已经冲到了门内。
两人一照面,都是一愣。
凌韶脸色微红,似乎奔跑了很长一段路,他看见殷梓杵在这里站着,下意识地开了口:“你是谁?”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不对,两步冲过来,一把捂住殷梓的嘴,直接把她按进了旁边架子的下面的布帘内侧,然后自己也赶紧躲了进来,一脸恳求地比划着“安静”的手势
殷梓:“……”
等到殷梓了头,凌韶才松了口。他手腕上带着的隐匿灵气的法器,很快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罩子,把他们包裹在其内。
凌韶看起来并不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殷梓捏了捏眉心,脑中念头千回百转,愣是没想出一个内门弟子这么一副偷鸡摸狗的样子躲在主峰内殿的可能性。
幸好她没来得及疑惑太久,很快就又有脚步声传了过来。这次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先进来的那人脚步声很重,而后面跟着的脚步声却很轻,显而易见,前者的身份要比后者高出不少,因而后者出于尊重放轻了脚步的。
“正河。”先头那人先停住了脚步,在距离殷梓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语气很是不悦地喊出了另一人的名字,“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留下来训话?”
还是个内门弟子的殷正河在椅子前头站定,语气是殷梓从未听过的恭敬:“弟子不知。”
刚刚坐下的玄山这一任掌门人鸿严真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方才让你反省的,你一点都没想么?你就一点都不知错么?”
“师父,弟子不明白。”殷正河却并不打算退让,他的语气异常恳切,“现如今,一直在搅浑水的南蜀岳氏自顾不暇,而魔道那边听雨阁刚刚反水偷袭了缠身狱风主,我提议现在主动出击,有何不对呢?”
“胡闹!”鸿严真人的声音对殷梓而言相当陌生,甚至此刻喝斥殷正河的声音听在殷梓这个弟子耳中都隐约有些让她不舒服,“你凭什么去打魔道?你那个合道期的师弟现在剑骨都已经断了,你凭什么?凭你一个元婴就敢去挑衅所有魔修么?”
殷梓听着后半句下意识地抬了抬眉毛——多年前那场正魔大战她当然听说过,据说那时候足足混战了五年多,最后以正道魔道各自内讧而滑稽落幕。不过她相当确定,师父殷正河曾经提起过,在正魔大战开始之前他就已经突破洞虚中期许久了。
——奇怪,假如师父没有骗她的话,难道他在对着自己的师父隐瞒修为么?
“自然应该是正道同心协力,一同出击!魔道缠身狱风主煌姬被听雨阁重伤,这难道不正是大好机会,杀死煌姬让缠身狱彻底瓦解?”殷正河的声音句末上扬,不过他很快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师父,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们应该趁现在进攻缠身狱!”
玄山掌门对这位大弟子激烈的语气视若无睹:“正河,既然你知道了风主重伤,那你想必也知道了风主现在在做什么?”
殷正河迟疑了一下:“略有耳闻,似乎是在和望花涧交涉,想要用望花涧魔种治疗伤势。”
“正是如此。”那声音听起来对这个答案稍微满意了一些,“所以在她得手之前,我们一定要先稳住望花涧。”
“为什么?!”殷正河震惊地叫了起来,“只要我们杀了煌姬……”
“要是连这一时都忍不了,你将来还能成什么大事?”鸿严真人的语调里对自己的大弟子有些失望,“魔种是魔祖钟桀留下的东西,既然它能治好煌姬的伤,那证明它确实有通天彻地之威。比起煌姬那种女人,我们一定要得到魔种。”
殷正河似乎是因为震惊而一时静默,再开口之前他用力喘了几口气:“师父,正邪不两立是您从小教我的,现在有着这样大好的机会剿灭缠身狱,难道飞升比这更重要么?甚至于借助魔种那种东西,您也想——”
“胡说八道!”耳光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滚回去,好好儿想想你修真是为了什么?!去想想你那个蠢货师弟,修的什么道落的什么下场?你这样耽于权谋未来怎么精进?修炼才是你的大道!”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殷梓回过头,看向了坐在旁边地上的凌韶。凌韶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指尖深深地按进肉里,像是在努力忍耐什么。殷梓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凌韶瞳孔定定地看着某处,脸上甚至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惧。
没等殷梓反应过来,他脸上的惊惧陡然间消退,手指也逐渐松开,几乎是一个瞬间之后,就变成了刚才那个慌慌张张冒冒失失的年轻人模样,探头探脑地按捺不住想要看看外面的人走了没有。
殷梓稍稍收回视线,只用余光观察着他的手,眼睁睁看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里,凌韶的手几次收紧再放松,然而他自己却像是毫无所觉。
没一会儿,又有脚步声传来,这回是两个人。
殷梓眼皮微动,从手里翻出另一个隐蔽气息用的珠子布置好,随即突然抬手,一掌切在凌韶后颈处,直接把他打晕了过去。
凌韶无声地软倒在殷梓手里,被安静地平放到了地上。殷梓确认了一下他彻底昏迷过去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凝神听着外面人说话。
这回进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依然是玄山掌门鸿严真人,另一个是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先开了口,带着迫不及待的兴奋:“师兄,炉火真的转青了!这次的药绝对比之前的都要好,不出意外地,估计能让师兄直接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