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丰吉面如死灰着抬眼,忽然将白虎珠举在头顶,一瞬间,黑气弥漫开来。
风橪被那黑气迷住了眼,再看过去时,挽萝已经不在身边。
她以血启阵,顷刻间逼退了怨气。
炀川本就只用了一份力去,见邓丰吉突然召唤怨灵,硬是将力收回体内,后退几步。
楼泽同样清眉微蹙,退至他身边。
“哈哈哈——”见他们连连退开,邓丰吉忽然间狂笑起来,将那白虎珠捧于怀中,“这神器果真厉害,真是……天助我也。”
炀川哪里容得他胡作非为,当即一掌上去,正对邓丰吉心脏。
邓丰吉动作倒是迅敏,两手死死抓住白虎珠。
白虎珠内灵力聚集,骤然一刻,一白虎从珠内跳出,迎着火跳过去。
炀川瞬间收了手。
“小心!”挽萝见状飞速来到炀川身边,展开双臂抱住他,硬生生接下那一招。
须臾,炀川与挽萝齐齐跌落地面。
她身体摔在地面上,忽的吐出一口血来,鲜血溅上白颈,像是那夜乱行杀戮的火焰。
“谁允许你挡过来的!”炀川眼睁睁的看着她费力爬起身,下一瞬,猛然间起身跃至半空中,右臂蓄开火焰,一拳过去。
“就凭你,也敢伤她。”他的声音像那撕裂草木的火焰,卷着怒意,试图吞噬一切。
邓丰吉拿出白虎珠来,企图再一次抵挡住他的攻击。
可是触怒了火神,哪里会留下活口。
这一次,楼泽没有拦住他。
漫天火焰升腾起来,短短几秒内,邓丰吉肉身尽毁,唯有白虎珠掉落在地,在火焰中愈发通亮明泽。
聚起在邓丰吉身上的黑气被一瞬打散,开始四处逃窜。
但炀川没想去管。
他拾起白虎珠后转回身,走到挽萝身边,将她打横抱起来。
做事不计后果,才是火神本来模样。
他生来如此,无从去改。
挽萝脸颊耸拉在他胸膛,右手无力抬起,慢慢在发上摸索起来。
炀川低眸瞥下去一眼,漫不经心问她:“在找什么。”
“我的发簪……不见了。”她慢慢答。
他重新抬起头,眼前尽是落日余晖,声音浑厚醇净。
“不用找了,我再送你个新的。”
烈火随风停,可怨气仍在无止境蔓延。
风橪双指一并,指挥佩剑上前撑在怨气中,将怨气尽数收去。
怨气收进之后,又有要往外冒的趋势。
楼泽轻卷衣袖,聚风成墙,将那剑完全隔绝开来。
可那剑一下子不受控制起来,四处乱刺。
风橪见状纵身一跳,入了那屏障之内,急唤道:“怜冰,帮我!”
怜冰撑了面镜子进去,陡然间,镜子显现出邓丰吉的模样来。
他藏在剑中,阴森森朝风橪笑道:“就算是我死了,我人间岂止只有一个我。”
“口出狂言!”风橪抽出怀中符纸落在剑上,默念着什么咒语。
须臾之间,镜子碎开,长剑落地,黑气碎的四分五裂,最终消亡。
一袭黑气从镜中跑出来,一头撞进风橪心口。
她顿时唇边溢出一丝血来,紧接着,整个人失去意识,身体下跌。
楼泽一瞬破了那屏障,抬手接住了风橪。
“风橪——”他轻唤她的名字。
怜冰快步进来,俯身下来,端详片刻,抬眸看向楼泽:“风神大人,她这是邪气入体,需立即为她渡进真气,将那邪气逼出来。”
说完,她站起身道:“请风神随我来。”
炀川将挽萝带回了火神殿,那时,她已经睡着了。
炀川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将神息渡进她体内。
那一刻,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闯进来,为他挡住攻击。
就算那道气力落在他身上,对他来说亦不算什么大事。
可她却偏偏护在他的身前,甚至还弄伤了自己。
若此事发生在往日,炀川定会觉得可笑。
但那一瞬,他只觉得怒上心头,唯有杀了那个伤了她的人,才能泄愤。
他忍了几日没有杀生,却因她,终究没做到。
倒是可笑。
“百芜——”炀川松开手,转眸落向一处黑暗。
“火神大人,你唤我。”不消片刻,百芜从那处黑暗中走出来,面色平静。
“去为我寻一发簪来。”他道。
“不知大人想要什么样式的发簪。”
他忽地沉了眼,脑海中一瞬闪过,那熊熊火焰中的凤凰。
“红色的。”炀川声音落下,如同砸进无人的深渊。
第79章 浴火之凰(九)
一炷香时间过去, 怜冰看着床榻上表情痛苦的风橪,眼睫微垂着,不经意抖了下。
“这是……莫非是梦魇吗?明明怨气已除, 为何她还醒不过来。”
可是魔尊梦魇, 早就被风神大人同水神大人打败了不是吗。
按道理, 不会出现在这里。
楼泽握着风橪的佩剑放在她身边, 端详一瞬,忽然道:“怜冰, 你试着用镜子照一下这把剑。”
“是,风神大人。”
怜冰抬手移开了一面镜子,垂在剑身上方,须臾,镜面上显现出了一个人影。
楼泽视线微落, 眉山猝然坍塌。
“原来是他。”
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长渊中,风橪醒过来, 身体僵硬到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样。
四周皆是黑暗的浓墨重彩,其他事物,一概望不见。
她往前走了几步,瞥见一道身影落在那黑色天幕中, 慢慢来到她眼前。
“你是——”盯着那道背影, 风橪下意识问出声。
那人转过身来,一脸冷相。
“我是剑灵夙奕,奉命保护你。”
“剑灵?是指我身上佩剑?”她低眸一看,腰上已无剑身。
“是。”
“这么说, 你一直都在剑中。”她往前靠近一步, 目光中带着猜测与审视。
剑断灵灭。
此剑断过一次,若他真是这把剑的剑灵, 又怎会存活。
“不是。”夙奕面向她,清俊端正的脸庞让人猜不出他的年龄。
“我住在你的心里。”他继续道。
“我心里?”她瞳孔微张。
“是。”
“你说奉命保护我,是谁的命令。”她再问。
“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风橪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心中顿然升起不可名状的情绪来。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露过一面。
她以为他从未在乎过自己的生死。
原来,他还念着她吗?
夙奕望着她暗暗闪烁的双眼,恍然间放慢了语速,目光严肃朝向她。
“诅咒之神。”
风橪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她惊慌的醒过来,差一点停止了呼吸。
诅咒之神?!
那……是梦吗?
“你醒了,风橪。”怜冰探头过来看她,伸手扶她起来。
她缓缓起身,本能的扫开视线,一刻都不停歇。
“你可是在寻风神大人?”怜冰问她。
她目光僵在一处,忽而静静点点头。
“风神大人回了神界去,不久前刚走。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待时机成熟,他会回来接你。”
“接我?”风橪淡淡抬眸,声音还是哑的,“接我去何处。”
“自然是神界。”怜冰面上挂住暖暖的笑,微微握住她的手,眸中皆是艳羡和祝福,“风神大人这是在为你在神界寻去处呢。”
“神界哪里会有我的位置。”风橪垂下头,轻轻自嘲了声。
等一下——
神界?
思及此,风橪心里咯噔一声,眸光彻底暗了下去。
“怜冰。”她重新抬起头,眼里融化开不可思议的情绪,“你可知道,诅咒之神?”
怜冰轻微颔首,回她:“嗯。”
“那诅咒之神和那除妖师的女……他们的孩子,六界之中,可有人知晓她的下落?”
“你说他们的孩子?”怜冰瞳眸忽地一颤,略微震惊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焦急的用手抓住怜冰。
怜冰避开她眼睛,快速起身。
“这件事在神界都是被禁止谈论的,抱歉,我不能同你说,风橪。”
挽萝苏醒的那一刻,身旁空荡荡的,谁也不在。
她艰难的坐起身,拖着受伤的身体,慢慢走向风神殿。
她到达的时候,楼泽已经在那处了,乔天站在他身侧,皆是一脸肃容。
“风神大人。”挽萝毫无征兆的跪在地上,表情从容,“挽萝有一事相求。”
楼泽位于高座之上,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何事。”
“火神大人杀了邓丰吉,再犯杀戮之戒,不知神界打算如何处置他。”她低着头道。
“处置?”楼泽表情微冷,面上浮出一抹无奈之意,“他既然这般毫无改过之心,我已无法护他。神界已决定,除去他神籍。”
“万万不可,风神大人。”挽萝身体猛地剧烈一晃,面如蜡色,急道:“火神大人是何等的骄傲与不可一世,夺了他的神籍,无异于将他的自尊踩在脚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这是神界的决定。”他冷冷道,眼睫漠然一掀,“神界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想把握。”
挽萝遽然抬头,恳切望着身在最高处的楼泽,毅然决然道:“火神大人是因我才犯了杀戒,请风神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代他受过。”
“代他受过。”楼泽轻念一遍,眼中冷意分崩离析,“你要如何代他受过。”
她眸中流光窜动,干涩的喉中果断挤出几个字来:“请风神大人,让挽萝以命抵过他杀戮之罪。”
“你这一条命,还远远不够。”
“挽萝自知一命无法两消,所以还请您准许,挽萝永生永世,再不可入神、仙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