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样不能失去你。”他沉着声音,却像抛出了什么,深深撬开了风橪的心。
那一瞬风动,转瞬间便迷了她的眼。
片刻,那滴泪落了下来。
“与其担心无法触及的未来,不如与你一起,踏遍这世间。”他再次朝她方向而去,清眸装着她身影,一字一句说的动情,“风橪,我身于九重天上,却只想留住你。”
须臾,她泪眼婆娑,唇上染住笑意,还是也走向他。
几步落停,终于得以紧紧回应着他的怀抱。
她还是怕的。
可是这次,楼泽给了她勇气。
自己既抓住了他,那便不会再放开了。
这六界生灵万千,任谁也再不能撼动她的心半分。
只要在他身边,就算是她不再是她。
这一颗心,仍要为他跳动。
“我竟不知,风神大人是喜欢风橪的。”挽萝站在树影下,虽然意外,但没露出什么诧异神情。
炀川翩然转身,微微侧头,不屑一顾盯着她。
“楼泽之事,岂是你能妄言的。”
挽萝转瞬噤声,眼睛藏在阴影里,一副没精打采地的模样。
“没睡好?”他摆着副压不住的傲然,言简意赅问她。
“嗯。”她点了点头,却瞬间看见他胳膊上的一道痕迹。
挽萝想都没想直接走过去,轻握住他胳膊,担心问道:“火神大人,你何时受的伤?”
按道理说,神都具备治愈之力,这点小伤,片刻就能复原。
这一道浅痕现下还留在他胳膊上,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除非,那伤根本就无法治愈。
炀川目中寒光一闪,当即拨开她的手,轻斥道:“你胆子不小。”
“挽萝知错。”她赶紧低下头去,声音越发的轻,“我只是一时情急,才会……”
在她低头时,发上的红簪堂然入眼,一瞬晃住了炀川。
他下意识抬手,抽出那发簪,搭在掌中。
“这东西看着眼熟,你从何处寻得?”
察觉发上一空,挽萝抬起眼眸,话都没来得及说,伸手去夺。
炀川见状将发簪握在掌中,抬高胳膊退后。
“瞧你这样子,我又没说不还你,只是碰一下,你紧张什么?”
挽萝跳了跳去抢,几步下来,差点撞在他身上。
与他靠得近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后,却还是忍不住抬眼,用余光去看那发簪。
“这发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这才失态,还望火神大人莫怪。”
炀川摆弄了发簪两下,嗤了声,问她。
“有多重要。”
“十分。”
“若与性命相比,又当如何。”他又问。
“自是这发簪更重要。”她慎重回答。
“呵——”炀川冷笑一声,将那发簪丢在地上。
听见那道声响,挽萝慌得跪在地上,此时再顾不上仪态,抬手去扒地上的杂草,将那发簪握在手里。
细细看过后,知晓发簪没有破损,慢慢呼出来一口气。
炀川见着新奇,蹲下身看她,双膝一上一下错开,胳膊压在腿上,无所谓道:“不就一发簪吗,至于么?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这发簪……”挽萝迟疑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眸中情绪万千,“是你送我的。”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她却偏偏什么都记得。
她珍惜这发簪,就如同珍惜他一样。
炀川蓦地怔住,再笑不出来。
离了那处,年筱晓无事可做,便回到了河安上庄,不想又撞见了元彗。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太过诧异,一瞬问出口。
老庄主视元彗为杀他女儿的凶手,对其恨之入骨。
哪怕知道元彗不会凶手,可因元彗带宋绵绵离开,才导致她惹来杀身之祸。
自是不愿意再见到元彗。
她以为元彗早已离开,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们要去抓杀了绵绵的凶手。”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句。
年筱晓以为他又要阻拦,于是摆摆手,随意捏了个谎。
“我们不管这桩事情了,凶手为狠戾心机之人,抓不到,又太危险。所以你看,我正准备来替大家给老庄主辞行呢。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再去找邓丰吉了。”
元彗怯懦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几次,终于开了口。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说,如果你们想找邓丰吉,或许我有线索,可以帮到你们。”
“什么线索。”年筱晓心里惊喜,面上却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那邓丰吉说过,他要找火神报仇,还说要去春里城去寻,为自己一家老小报仇。”
“真的?”年筱晓忽而正眼看他。
“我也想抓住杀害绵绵的凶手。”元彗垂着头,脸色苍白,目中皆是傲慢悔恨之感,“若我没有听错,便是如此了。此行,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去。”
年筱晓眸中转过一丝慌乱:“……”什么?
他要一起去?这可使不得啊!
第77章 浴火之凰(七)
几个时辰过后, 落日无影,暮色沉沉。
年筱晓坐在桌前说了一长串,呼吸吐纳片刻, 拍桌肃色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绝对不能带他一起走, 万一他又突然控制不住仙力, 添乱子怎么办。”
风橪不为所动的坐在她对面, 支肘偏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画圈。
“你不是很会骗人吗?骗他留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何必为难。”
这些日子以来,风橪变了,也没变。
她还是原来那种性格,只不过更慎重小心,也变得更加强大, 无论是内心还是这副身躯。
年筱晓一直很好奇,那个生下来就没了父亲、幼年丧母、失去家人朋友独自成长的除妖师, 究竟会变成各种模样。
直到自己遇见了风橪。
她乐观有趣、善于助人、内心通透、心里却有不为人知的伤痛。
年筱晓没见到那个鲁莽热心、头脑简单的半吊子除妖师。
那个人,早已随聂将心一同离去。
对于风橪,年筱晓早有耳闻——跟在最强除妖师聂将心身边的废柴除妖师。
从见到风橪第一面的时候,她就知道, 风橪并非没有天资。
相反, 风橪可能比聂将心更适合做一个除妖师。
但是,在风橪身体内,有一股力被深深压制住。
不仅如此,她体内大半灵力都被用来压制这股力, 以至于她能发挥出的, 只有余下一小部分灵力。
不过年筱晓从未跟风橪提及这件事。
看她的模样,想是她自己都不知晓此事。
年筱晓一向不是多事之人。
既是有人刻意要让风橪如此, 那她也不必多此一举,做这无用之事。
缄默片刻,年筱晓后知后觉开口,犯难地看着她。
“我骗了他半天,骗得我自己都要信了,他就是要跟着,还说要是你我不带他去,他便要自行前往春里城。”
“他倒是有情有义。”她手下一缓,淡淡道。
“现在哪里是夸赞他的时候?”年筱晓一瞬惊一瞬静,忽而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眨眼睛,颓然道:“要不,你去试试?”
她看着年筱晓这副神情,冷地别开眼,却心中一软,轻声道:“罢了,我去劝他。”
年筱晓闻声跟变戏法似的,一瞬改了脸色,呼出一口长气,喜上眉梢,好心提醒道:“那元彗一口一个大道理,说话像是和尚念经,你当心别被他绕进去。”
风橪挑眸白了一眼过去:“这话你怎的不早些说?”
“早说你能被我诓了去?”
“……”风橪收回眼,话头跑到挽萝那里去,“挽萝,以你所见,要不要带元彗一起去。”
年筱晓:“……”你方才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风橪明了年筱晓那一眼的意思,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们是三个人,正好听一听挽萝的想法,毕竟元彗的性子,她比你我更了解些。”
挽萝定了定神,慢慢回她。
“且带他去罢,路上我会保护他。”
年筱晓听了她的话,心里却隐隐不安。
另一间房里,炀川盯着一处静静看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楼泽面沉如水,走向他。
“为何叹气。”
“我原想着她一再挑衅我,只觉得烦。不想她竟留着我送她的……”话说了一半,他又不说了。
“簪子?”楼泽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这不像是炀川的行事作风。
他阴着脸,怅然地翻腾着掌中火焰,面上是忽明忽暗的光影。
“我弄碎她一个簪子,这才赔她一个。”
楼泽望了眼阻开隔壁的那面墙,神情阴沉不定,眼神不言而喻:“想夺她性命的,岂是你一个。”
“你在说谁?”他定睛看去,却是无动于衷。
任何人的生死,对他来说,皆无足挂齿。
楼泽顿觉自己走了神,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骤然深沉,重重道:“风橪。”
炀川看着他,面上似笑非笑,耸了耸肩。
“若她只是一个人类,我们也会视而不见。可你知道她不是,楼泽。”
“她是不是人类,对我没有不同。”
“对你是没有不同。”炀川瞳中一瞬割裂开锋芒,风驰电掣般起身,握着他前襟将他推在墙上。
“砰——”的一声响骤散开来。
炀川一身皆被戾气尽染,指间握得发白,压低声音呵斥道:“我们当初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封印的诅咒之神,如今你要让这一切努力前功尽弃吗?”
他沉眸骤然一缩,不做声。
炀川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牙根一紧,慢声继续。
“这世间不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