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奇异的体香,我还是第一次闻到。”那人在朝倾歌面前站定,若有所思道。
“体香?”朝倾歌眉头轻顶,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一脸疑惑,“我没有闻到。”
“你是谁?”风橪问那女子。
“我是调香师,叫迎春迟。”那绿衣女子低下身,凑近朝倾歌一些,随后肯定的点了点头,“没有错的,这种香,不是人为种下的,而是神。”
“神?”风橪拧了下眉,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类似于做标记之类的吧。”迎春迟轻松回着,耐心解释,“有些神会在人身上做标记,方便找到被标记的人。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循着气味,来到目标身边。”
风橪想当然认为是水神千离做的手脚,于是便问道:“那你有没有方法,替她掩去这一身香气,不被神找到?”
迎春迟思虑几秒,而后点了点头。
“可以。”
“那你能不能……”
迎春迟打断风橪,笑道:“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是骗子。”
风橪闻言神色一顿,盯着她的身影,面色严肃起来,慢慢回她:“你身上,夹杂着神的气息。”
“咳——”年筱晓整个人倒在地上,勉强用权杖撑在地面上,吐出几口鲜血来,脸色苍白的很,想要站起身,又跌坐回去。
陌白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单膝触地,胳膊搭在腿上,垂眸睨着她:“还来吗?”
年筱晓狠咬着牙,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都在颤:“来——!”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她身上游走,淡淡道:“再来也是徒劳。”
她尝试着起身,手划在地上,流下一道道血迹。
“能拖住你一时,便拖住一时,我要做的只是为她们多争取些时间。”
陌白一手按住她的肩,她脚步一浮,整个人重新摔回地面上,法杖从手中脱落。
“你已经站不住了,不用再勉强。”他偏头冷冷看着年筱晓,眸中多了几分专注。
“再来——”这一回,她的声线都在抖。
年筱晓手抓在地面上,强迫自己聚集气力,缓缓站起身。
陌白看着她,也跟着站起身。
谁知她一个脚步不稳,身体往前一倾,直接跌进陌白怀里。
身体恍若一瞬间找到了支撑点。
年筱晓靠在他身上,莫名笑了声,索性直接用双臂环住了他。
“我怎么之前就没有想到,可以这样拖住你呢。”
这一回,她的声音低像喃喃自语,可还是被陌白听见了。
他落眸扫向她,没有任何犹豫,一手就将她拽开了。
年筱晓身上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被他这样一扯,再次摔坐在地上。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惜字如金。
她坐在地上,就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推开一样,猝然间伸出手,运气让权杖回到手中。
“困龙阵,开启。”
方才她抱住他,只是为了设阵。
听见她声音落下,陌白眼眸轻微一动。
下一瞬,黑色的法阵圈刻印在地面上。
大雨婆娑起舞,勾勒出一幅画卷。
年筱晓缓缓站直身,眼睫微抬,望见了雨里的陌白。
他的眼中,好似永远都含着那么一层忧郁。
真的是他。
年筱晓猛的心头一跳,手腕轻转了下,亲手解除了那道法阵。
倏忽间,她在天边看见了一抹闪光。
那是风橪发出了信号。
这么说,朝倾歌已经顺利逃开了。
年筱晓眼珠无力转了转,在朦胧的雨幕中勾起唇角,声音悦耳。
“这一次,是我放你走。”她说。
陌白看着她,猝然间迈开脚步,向她走过来。
年筱晓不解的对上他的视线,明知应该离开,可却挪不开脚步。
须臾,他走过她身边,没有多做停留。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年筱晓听见他淡漠启唇,说了一句话。
“我记得你。”
什,么?
原来他也记得她的吗?
年筱晓急着转过身,趔趄一瞬,险些又要摔倒。再抬眸去看时,结果只看到白龙腾飞于天际的景象。
待那幅画完全消失后,时间恍若停止了一般。
雨停了。
年筱晓静止在原地,凝视着那片天,一瞬感知到身上蔓延而来的痛感。
那片天,是她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第70章 无眠花(十二)
不日后, 春攀满山海。
本是百无聊赖的一日,繁月照常随处走走“游山玩水”,隔着一段宽阔的河岸, 她却老早就看到了对岸的津鸣。
他们两个还是别碰面的好。
“又来——”繁月平直撇了撇嘴, 直接背过身去, 步伐加快。
朦胧中, 山谷里传来了一阵细弱的呼声:“别杀我——”
繁月停了一瞬,仓皇扭过头去, 多看了几眼。
此时,在津鸣的正前方,却是一个粉衣女子在不断地跑,从远处看,像极了一朵开在春天的桃花。
津鸣要杀她。
难道, 那粉衣女子是——堕仙?!
不过那女子看起来怎么这般眼熟,莫非, 她是紫薇花仙?
“等一下——”不过片刻,繁月已持剑拂水过岸,转瞬间化作一缕蓝烟飘到津鸣身边。
没有一点犹豫,她直接提剑一挡, 将那女子护在自己身后, 厉声呵道:“你不能杀她。”
津鸣见是她来了,漠然收剑,声线平直:“你要拦我。”
“没错。”繁月往后看了粉衣女子一眼,移回视线, 朱唇轻启, “她是紫薇花仙,花神最得意的弟子, 你不能杀她。”
“你看真切些,她已堕入妖道。”津鸣敛神收息,身后的剑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紫薇花仙方才已领教过津鸣的厉害,如今被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慌乱起身抓住繁月的胳膊,声音颤弱:“请……请你救救我,我是被妖所害才变成这副样子的,并非是我真的想成妖。”
“当真?”繁月身体一怔,轻缓转过头去问。
“当真,若我有半句需言,便让我魂飞魄散永不为仙。”紫薇花仙泪流两行,让人看着心疼。
繁月心软了下来,抬手握住她的手心,轻声安抚道:“放心,你命已无碍,我会护你。”
津鸣沉吸了一口气,一副正人做派的样子,有条不紊道:“不管她因何原因成妖,如此她已成堕仙,就留不得。我要杀她,你便救不了她。”
“求剑灵救我。”那紫薇花仙害怕的浑身发颤,完完全全将自己掩在繁月身后。
繁月莫名头痛扶额,忽然想起津鸣是没有心的仙,自然不会顾念前因,只管后果。
她低低一笑,心无旁骛道:“虽山神大人已成风神,可这山仍是他的。她既然进了这山,便是风神大人要护着的一方生灵。你本是木神的手下,却屡次来犯我山,你就不怕等风神大人回来降你的罪。”
“不怕。”津鸣回的坦荡,却让繁月哑然片刻。
她努力掩着脸上的表情,一把抽出身上的剑,剑指津鸣脖颈,面色严冷:“只要我还未亡,你就无法杀死她。想从我面前带走她,就先要赢过我的剑。”
“好。”津鸣轻声应道,正欲拿剑,却见繁月嘴角轻扯了下唇角,明媚的笑容一闪而过。
那一刻,耳边响过一声林商曾经说过的话。
津鸣,你心中也可曾有过一个不忍伤害的人。
没有。
“呲——”
就在津鸣愣怔的那一瞬,剑身已经刺进他的心脏之中,他突然间眼前一空,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繁月急切的声音。
繁月仓皇失措的抽出了剑,这一瞬间,被惊吓的六神无主。
她急忙跑到津鸣身旁,用手捂住了他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颤抖着想要抓住津鸣,满眼都是心疼的目光:“你为什么不躲开,没有心的话,就连脑子都没有吗。”
“我有心。”津鸣轻轻抚开繁月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下面不改色道:“只是不会跳而已。”
山谷外,春暖花开。
山谷内,繁月冰着一张脸,给津鸣包扎好了伤口。
此时的他,上衣半褪,繁月脸上的表情却出奇冷静,满脑子只有津鸣说的“我有心,只是不会跳而已”那句话。
“你可以走了。”繁月从容着收手,站起身背对着他。
他的心不会跳,她的心却凉了。
不会跳是吗?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信这么没有根据的话。
“告辞。”津鸣拢上衣襟,起身就走,全程没有看繁月一眼。
繁月揉眉望着津鸣离去的背影,心下一沉,扭身回到山谷深处坐下。
真是根木头,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心动起来了呢。
是夜,繁月偷偷潜进林商的新府邸,刚推开窗户,就被他察觉了。
繁月下意识手一顿,没有继续行动。
林商见状起身,开口调侃道:“津鸣不在,你可以进来。”
“多谢木神大人。”繁月翻身跳进窗里,弯身作揖礼貌着问:“属下有一事想问您。”
“问吧。”
“敢问木神大人,津鸣的元身是何物。”
“你问此事做什么。”
“或许——”繁月试探性的抬起头,轻声问:“大人一早就知道了,津鸣有心却没有心跳。”
“你知道了。”林商轻笑一声,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折下一串桃花枝,别到繁月发间,开导道:“对你来说,让他的心跳动起来怎是难事。”
“属下不知大人的意思。”繁月把头压低了一份,只觉此时头顶千金重。
“心动心动,女子让男子心动,你可知这代表何意。津鸣没有前生,他生来便没有心跳,这是他命中的考验其一,至于该怎么过,无需我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