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风橪握剑刺向楼泽脖颈时,他却猝然间收了剑。随着他动作起落的那一瞬,清风骤扬。
风橪神情一晃,猛地一抽手,无意间隔断了发带。
悠悠风起时,三千青丝如瀑散开。
收力时,她脚下一绊,整个人栽进楼泽怀里。
锐剑掉落至她鞋边。
属于楼泽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落在她身侧,风橪略一走神,下意识的用手抱住了他。
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楼泽没有推开她。
他眸中装着浩瀚曦光,如今这一瞬,也只剩下她一人。
“我……我先回去了。”风橪紧张的退离开他身边,剑都没顾得上拿起,便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风神大人。”繁月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楼泽身边时,见他俯身拾起地上的剑。
楼泽移手将剑送到繁月面前,缓缓道:“跟着她。”
“是。”
繁月一路跟着风橪,若不是她加快了步速,险些就被落下了。
“你走慢些,是我。”跟了许久,繁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繁月,是你?”风橪顿然停下脚步,身子一僵,侧过身看她,视线来回荡了荡,“那……”
繁月冷冷看回去,接住她的话。
“风神大人没有跟过来。”
闻言,风橪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开来。
“莫非你在躲着风神大人?”繁月见状问她。
风橪莫名一慌,赶忙摇头,收回目光,答:“不是。”
“你分明就是在躲着他。”
“我没有。”
繁月想了想,认真分析道:“你性子急,向来藏不住话,故意躲着风神大人,莫不是怕他看出端倪来?”
“什么端倪?”风橪头也不抬着问,身侧的手忽的一下揪紧。
该不是繁月发现自己喜欢……
“未知法阵。”繁月应道。
“原是未知法阵?”风橪目光扫过去,愣住。
“你的剑。”
一把剑被丢了过来,风橪上前一步,握住剑柄,同一时间让剑身回归剑鞘。
“准备的怎么样了。”繁月走过来,问她。
“未知法阵一旦开启,就需要祭品,所以不能轻易打开。不过我已与年筱晓达成一致,到时我来开启法阵,由她引魔尊入阵。”
“明是巫师与除妖师共同画阵,却只需一个祭品?”繁月眉心一挑,狐疑道。
“是。”风橪把剑架回腰间,一脸肃色,“当初封印魔王焱夜之时,便是巫师郁洛遥充当祭品,由聂将心引魔王入阵。”
“那你岂不会……”
“不会。”风橪打断她的猜想,顿了顿,慢条斯理道:“未知法阵虽须祭品,却嫌少取人性命。只要尽快封印魔族,便可及时脱逃。”
“此事我暂替你瞒着风神大人,但你亦要应许我,即便无法封印魔尊,也要留着性命,陪在风神大人身边。”
气氛忽然间凝滞起来。
风橪灵动的笑了笑,调侃她:“自从遇见津鸣之后,你倒是变得话多了起来,繁月。”
“胡说。”繁月绷直了背,冷面回她。
“那你就是担心我。”风橪又笑。
“没有此事。”这一回,繁月索性不再看她,快步离开。
风橪不以为然的将手背在身后,疾步追了过去,脸上挂着暖洋洋的笑容。
“繁月,你且等等我嘛——”
第65章 无眠花(七)
“都日上三竿了, 你还睡。”
风橪睁开的第一眼,就瞥见了俯身现在她身边的年筱晓。
“我也没有睡很久。”风橪嘟囔了一句坐起身,指尖触在手腕上, 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差点就忘了, 发带早在昨日被自己不小心割断。
没有可以束发的东西了。
“借我根发带。”她朝年筱晓伸出手, 目光看向别处。
“为何管我借, 你自己的呢?”
“不见了。”风橪垂首道。
年筱晓斜眸扫她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我没有, 你管那个叫朝什么歌的借吧。”
真是靠不住。
风橪默默白了年筱晓一眼,目光掠到另一边,边说着边唐突的从床边站起来。
“等等,倾歌……她人呢?”
“不就在那里吗?”年筱晓轻嘶了声,漫不经心的转过身。
下一瞬, 她瞳孔骤然一颤。
人不见了。
她明明没有听到朝倾歌离开的声音。
“这里有封信。”繁月行至朝倾歌的床边,拆开信封拿出来一封信看。
繁月视线坠在纸面上, 一字一句念道。
“此女子我已带走,若想寻她,就来魔音谷,你们只有三日时间, ——魔尊梦魇。”
“梦魇?这怎么会——”风橪上前夺过那封信, 又细细看了一遍。
这信上……
有着魔族的气息。
“魔尊梦魇可以入侵所有人的梦境,并让他们一直处于睡梦状态。许是他趁我们在梦中之时,悄无声息的带走了朝倾歌也说不定。”繁月站在她身边,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风橪捏着指尖的信, 冷静分析道:“纵是魔尊有通天的本事, 也无法在水神殿中来去自由且不被发现,恐怕, 是他让倾歌在梦中自己离开的。”
“事不宜迟,需立即将这件事禀告给风神大人。”
说完,繁月握住风橪的胳膊就要带她出去。
就在她们要触及门边时,半敞的门忽然间“砰”的一下关上了。
“信中说的很明白,让我们去魔音谷。”
年筱晓的声音在她们身后落下。
须臾,年筱晓走过来,拦在门前。
“这和我们之前准备的计划不一样,魔音谷可是魔界禁地,哪怕身为魔,也有极大可能走去无回。你以为,天界的神会为了一介区区凡人,将自己置于险境吗?”
“就算水神千离会无动于衷,但风神大人不会,他不一样。”
风橪目色坚定,抬手推开年筱晓,反被对方我捉住了胳膊。
“风橪,你别忘了,聂将心是如何死掉的。”年筱晓伸手攥着她身前衣襟,压着眉心,咬着牙斥回,提醒她:“哪怕是风神楼泽,也只救过你一人,再无例外。”
“我没有忘。”风橪眼眸微垂,右手握住年筱晓手背,语气果决,“正因为没有忘,所以我不会强求他。他若不答应,便由我自己前去。”
这一回,她非去不可。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倾歌——从她眼前再一次消失。
年筱晓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随后,把手松开。
“我拦不住你。”年筱晓走过去把门推开,盯着她看,眸中抒写无奈,“所以只好陪你去。”
风橪闻言恍惚一瞬,须臾,慢慢道了句。
“谢谢。”
她和年筱晓,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生死与共的关系?
主殿内,水神千离位于高处之上,面无表情的听繁月叙述完缘由,几秒过后,冷然开口。
“没有救她的意义。”
楼泽全程看着风橪脸上的表情,半晌,在千离声音落下后,轻启薄唇。
“看来——只能照魔尊的话做了。”
“楼泽,这就是作为众神之主的你所做出的决定?”
忽而,千离的声音冷到极致,语气变得捉摸不定起来。
楼泽不语。
“对战魔尊一事,你岂能当做儿戏。”千离一双清冷的黑瞳看过来。
“我并非将此时当做儿戏。魔尊今日既能掳走朝倾歌,明日也可带走风橪或是陌白。”楼泽顶着那张清俊的脸,垂着眼帘,声线醇透,质问起来却毫不含糊,“不达目的,他便不会罢手。千离,若是陌白有危险,你亦无所谓?”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楼泽,风橪身上乍寒,一双瞳眸雾沉沉的盯着他,心口忽而躁动起来。
他唤了她的名字。
哪怕语气如此冰冷,可她的心却为此止不住的跳动。
她心里一沉,瞥见楼泽淡淡一个眼神过来。
一个时辰后。
风橪、年筱晓和繁月回到寝殿,此事仍是没有定论。
年筱晓快跑几步到床榻上,顺势躺下,歪头看着风橪,道:“听说拥有九转玲珑心的人都长寿,希望这一回,也能借一下你的好运气。”
好运?希望不要带来厄运才好。
风橪挑眉笑了笑,寻了处坐下,拔出身上的除妖棍,仔细擦拭。
低眸时,几根青丝轻轻扬落,似在除妖棍上刻上几道浅痕。
见风橪没说什么,年筱晓顿然坐起,眸色一暗:“这魔音谷,当真这么可怕?”
风橪手上动作一滞,须臾,眼睛看向别处。
声音一字一句砸入空气,如同要落进无底的深渊。
“听说无论人,亦或神,凡闯入者,挫骨扬灰,再无来生。”
年筱晓忽然间叹了一口气,感慨起来:“魔尊梦魇,绝非你我想的这么简单。更何况他此次还亲自设阵,想必就想借着这次机会,拿下人、神两界。”
风橪闻言一个眼刀横过去,厉声回她。
“绝不能让他得逞。”
“你可知聂将心和郁洛遥也曾对战过魔尊梦魇。”年筱晓问她。
“知道。”
“那想必你也是知道结果了。聂将心和郁洛遥都以为她们已经合力杀死了魔尊,但其实那只是他塑造的一个梦。”年筱晓紧皱眉头,走过来,“魔王焱夜虽实力在魔尊楚清河之上,但楚清河擅工于心计,狡猾阴险至极。”
“而且他的强大治愈力,根本无法破解。”风橪听着她的话,又补充了一句。
“是啊。”年筱晓凑到风橪跟前,双手捂住脸,“不然,我们跑路吧。”
“你想都别想。”风橪抬眸觑了年筱晓一眼,伸手就是一张符纸贴了上去,紧紧压在她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