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换不到钱。”楼泽轻笑着问了一句,面色如旧。
“那——”风橪迟疑了一刻,握拳抬起右手,继而噘嘴回道:“先卖钱,再寻个机会杀了他。”
“奸商。”楼泽冷睨了她一眼,双臂垂在身侧,神态安闲。
“哦——”风橪语调先降后升,一步越到他面前探头说道:“你说我是奸商,那我可劝您一句,最好跟我保持距离,莫要让我这奸商算计到您身上去。”
“以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风橪眉眼随之一凝,极其不悦的瞪了楼泽一眼,大跨步走开,突然间,再次停住脚步。
有点不太对劲。
风橪挑眉扭开视线,望见一堵关死的门,门上萦绕着丝丝阴气,死气沉沉的黑色扑面而来,如同鬼魅一般。
她缓缓正过身去,紧眯双眸盯着那道门缝,恍惚间,她望见黑气勾画出的巨大骷髅头张开双嘴朝她咬来。
是幻象?
“这不是幻象。”楼泽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后一拽,声音清浅如潺潺清泉,越过群山遍野,漫过她的心。
风橪一瞬间就打起精神起来,再一抬眸时,狰狞的黑烟骷髅已经随风而逝。
好险。
风橪用手拂过心口顺了顺呼吸,仰头开口问道:“若是我没有躲过那道噬魂符的话,会被带去哪里?”
噬魂,顾名思义,无数恶灵聚集后形成的混和灵体,专吃魂魄,时不时会企图吞掉纯净的魂魄。
“无尽海。”楼泽上前一步放在风橪面前,蹲下身子用手捻了捻落在地上的灰烬,复而敛眉说道:“身为噬魂体却被反噬,有趣。”
“被反噬了?你的意思是说,它反而被自己吞下的纯净魂魄净化了?”风橪为之一怔,直愣愣的看向楼泽,杏眸清亮。
“不是净化,而是毁灭。”楼泽悠然起身,头轻轻一歪,在看向那道门的时刻,紧闭的大门应时而开。
一名老妇人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风橪陡然聚神看向她,心神一拧,这宅子里竟然还有活人?
没等风橪开口询问,那老妇人已经径直的往风橪的方向跑。
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还是被那老妇人一把捉住了双手。
那老妇人面色紧张焦虑,刚一开口声音就抖了起来,眼里若隐若现闪着泪光:“您是除妖师吧,求您帮帮我们吧,我儿子他,怕是中邪了。”
老妇人姓刘名春明,儿子叫温澹夏,年二十,七日前突然间卧床不起,至今未醒,刘春明寻遍了凉城名医也没能将儿子治好。
直到一日前,一算命老者告诉她,她儿子是中了邪,今日会有一男一女途径此处,女的为除妖师,若时机得当,便可救回他儿子的性命。
老妇人天一亮就守在门口等着,方才听到楼泽与风橪在门外的对话,这才急忙出来,没想到那算命老者竟真的算准他们会来到此地。
“他从何日起开始一睡不醒的?”风橪现在床边端详着温澹夏的睡颜,聚精会神着开口发问。
“从八日之前就是了。”刘春明一脸哀愁的表情,双手紧紧握着,不安的看向风橪,眼里溢出盼望的目光。
“八日,难道是——”风橪揉了揉唇角,盯着温澹夏发青的面庞,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有抬手按了按他的太阳穴,只觉嘴角火辣辣地疼。
她抽出手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叹了口气。
温澹夏并非中了邪术,也没有被妖附体,更没有被邪气入侵,可如今他这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一魂一魄,怕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老婆婆,我怕是帮不了您了,您的儿子他现在就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就算勉强找回他失去的魂魄,他也绝无活过来的可能了。”风橪惋惜着看了躺在床上的温澹夏一眼,目露哀色。
老妇人一听她的话,瞬间就瘫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拽着她的手,啜泣的叫人心痛。
“求求你帮帮我吧,这家只剩我和我儿子两个人了,如今他也走了,可叫我怎么活?那我便活不成了,他若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那算命先生说过了你能救他的啊,我求求你了,再想想办法,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救活我儿子。”
风橪无奈的伸手扶额,暗忖道:“这位多嘴欠揍的算命先生究竟是谁,他若真有通天本事便自己来救人,扯上她一个半吊子除妖师又是何苦呢?她虽然想赚钱吧,可她只会捉妖,哪会救人啊,天呐——”
风橪被她哭了心一软,恍若一瞬间看见了在她母亲离去时的自己,这下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头一低,柔声安抚道:“那容我再想想好吗,您先出去,我和——”
风橪视线一弯,仰脖瞥了楼泽一眼,顿了下继续说道:“我的朋友一起商量一下,也许大概可能或许就有了转机?”
“好好好,我出去,你们可千万要救下我儿啊。”老妇人见风橪不再拒绝,立马停止哭泣,配合着走出门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我——”风橪踟蹰一句,缓缓答:“我尽力而为。”她堪堪一笑,快步走过去将门关上,没了那道炽热的视线,身子终于放松的贴在木门上,长舒了口气。
“你既不愿意,为何还要应许下来。”楼泽狐疑着看她一眼,云淡风轻着问。
风橪心尖一紧,真正的原因让她觉得难以启齿,于是眼角一挑,讪讪笑道:“老婆婆不是说了吗,为了救温澹夏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只要钱就够了。为了钱,我愿意一试。”
“倒是直接。”楼泽睥睨着浅看她一眼,眸光暗淡下来,平静的撇开视线,没有戳穿她。
风橪没回只字片语,疾步走到温澹夏的窗边,凝视着他多时,手托住下巴暗暗的擦了擦,而后转过头看楼泽,视线模糊不清。
“山神大人可否为我变出笔墨出来,我需画个法阵。”
“用法作阵难道不是巫师的本分?你可莫要不会装会,东施效颦。”
“……”风橪的好脾气在楼泽的三言两语内倾然消失殆尽,她怒扯了下嘴角,又转瞬间假惺惺的笑道:“巫师有巫师的法阵,除妖师自然也有除妖师的法阵,山神大人您——分的这么清做什么?”
楼泽轻扫她一眼,眼神温润澄净,只用了片刻,已将她所需之物在地上变出。
风橪大喜,连忙拿起笔墨,在地上开始画圈。
楼泽从未见过凡人用的法阵,于是上前一步,走到风橪身边看她作画。
属于楼泽的清冽气息徐徐萦绕在风橪脖间,隐隐还能嗅到冷沁的花香。
她浑身一个激灵,忙用手臂怼了怼楼泽的胸膛,不耐烦道:“别妨碍我。”
“妨碍你又如何——?”楼泽轻挑下眉,眉宇剑锋下漂染出隐忍的情绪。
他的语气不冷不暖,丝丝寒气勾在风橪耳畔,引着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慌了一下。
画歪了。
“……”风橪沉吸了口气,一双眼瞪得提溜圆,咬牙切齿道:“您老能不能先不要跟我搭话,您一来,我这圆都画方了。”
“哦。”楼泽斜睨她一眼,欠身微笑着后退一步。
风橪总觉得那笑有些不怀好意,撇嘴翻了个白眼,扭回头继续画图。
没用多久,画好法阵的风橪站进法阵中央,她刚闭上双眼,环臂在胸前的楼泽启唇问:“这法阵有何用处。”
“找他已经离体的魂魄。”
一串咒语细碎的从风橪唇中遁出,她闭着眼不停的四处摆头,似在黑暗中探寻着什么,长长地眼睫自然的垂落下来,微微颤动。
找到了!
风橪在黑暗中一点点前行,陡然间,在无尽的阴影中与一双森冷的双眼对上视线。
下一刻,风橪被强行脱离了法阵,她猛然睁开双眼,抬手捂住心口弯身后退几步,视觉游离的空档,她听见一道声音刺耳的穿入耳骨。
“莫要再前来。”
这是,警告吗?
风橪轻咳了两嗓,快速的转过身,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躺在床上的温澹夏,声音微抖:“怎么会——温澹夏他分明,已经死了啊。”
“你看到了什么?”楼泽上前一步,用漠不关心的语气开口问。
“冥界唯一的女神使,卿泉。”风橪眸光闪了闪,蹙眉着喃喃一句,声音低得几近呓语。
这心中难了的执念,将本该离开的谁留在了人间,苟延残喘。
又是谁一时被谁的心感动了双眼,这一世只为了一人心愿,替他守见另一人的花好月圆,尽余年。
身体僵住半刻,风橪已然扯开门跑了出去,迫切的赶到刘春明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腕,正色道:“婆婆你告诉我实话,您的儿子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刘春明面露难色,紧张的看向她,瞳孔里带着害怕的眼神,话说的磕磕绊绊,略带哭腔道:“那算命高人不让我与你说,若我说了,你便不能救我儿的命了。姑娘你行行好,我儿子,真的救不了吗?”
“你若继续这样有所隐瞒,我就算想救他,也有心无力。”
“可——”刘春明迟疑道,双手绞在一起,似是还在犹豫。
“您既相信那算命先生,那就不该找我来。我就直接把话撂这儿了,婆婆你若再不说出实情,无论您给我多少酬金,我也断不会救您儿子的命。”风橪向来就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心直话更直,见刘春明犹豫不决,当下扯了扯袖子就要走人。
“好好好,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刘春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递到风橪面前,观察着她的脸色补充道:“我儿是吃了这个后便一睡不起了,可我觉得这东西不像是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