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橪凉嗖嗖的乜他一眼,杜撰道:“是你饿了吧,我方才刚吃过一串糖葫芦,怎会又饿——”
“咕隆——”
风橪低首狠狠蹙眉,抬手捂住自己肚子,不争气的叹了口气。
她不要面子的啊。
“我饿了,你与我吃饭去。”楼泽冷瞥风橪一眼,已知她心中所想,遂面色再度一沉,先行走进了客栈中去。
身为神明的楼泽本就气质斐然,再加上他俊美五官与玉白的皮肤,就在他踏进客栈的那一瞬间,即刻便成为了焦点。
小二站在一旁愣了半天,被这一副面孔惊的说不出话来,等到有人提醒,才一步一步走到了楼泽面前,语气恭维:“客官要来点什么?”
还未等楼泽启唇,风橪就抢先一步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猛的一拍桌子,豪爽道:“先来两屉包子!”
“哦,好。”店小二一愣一愣的看着她,探究了一下二人的穿着,狐疑的转过身。
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路人好不好。
“唉,应该再来碗汤的,走了一路,我都渴了。”风橪随意的在楼泽对面坐下,自顾自的说道,语毕,又朝他呲一口白白的牙,好声细雨问道:“你给银子的对不对,我现在身上可是连个铜板都没有。”
楼泽浅看她一眼,提起茶壶将水倒入杯中,平和叙述道:“我不食人间烟火,也没打算为你付了这饭钱。”
“可是你刚才不该说你饿了吗?”风橪心下一惊,陡然抬高了音量,面上有薄怒。忽而眼眸一转,思索道:“神的确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她是被楼泽诓了一顿饭!”
她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风橪心中暴怒,脸上却露出了讨好的笑,干笑道:“我又不是白吃您的,等我有了银两,还会不还您这一顿饭钱?”
“这话你信?”楼泽斜睇她一眼,翩然别过头,语气冷漠道。
“我信!”风橪斩钉截铁的点头道,伸手就要去握楼泽放在桌上的手。
楼泽面沉如水的收回手,让风橪扑了一空,她身体往前一坠,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休要有越逾之举。”楼泽猝然移开目光,那一瞬,眸色都是冰的。
“切,只准你搂我腰,不许我握你手。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那儿摆什么身份有别的架势。”风橪端起楼泽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压着嗓门低声嘀咕道。
“我是为救你而不得已为之,你以为是因何,总不会是为了让你今后借钱。”
“小气鬼——”风橪咬着牙根,满腹怨气,无心再说些口不对心的话,闷声道:“明明挥一挥手就能变出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我这里就连一枚铜板都不曾剩了,小气鬼山神。”
楼泽静默着看着她,欲言又止。
而后就貌似全然没听见她的话,偏头笑了,耐心问:“你还知道我是谁,却也还是决定用这般口气与我对话,没让繁月一同来还真是不明智之举,你向来怕她。”
听见“繁月”两个字,风橪背脊陡然僵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突然间低首垂目作恭敬状,含笑颔首问:“大人为何没有带繁月出来?”
楼泽瞥了她一眼,会意道:“守山。”
“守山?”风橪被这句回的大吃一惊,默然片刻之后,好奇着问:“还要守山?不就是一个山吗,不守的话,会如何。”
“邪灵恶妖尽出。怎么,你想看看?”楼泽勾了下唇,复而看向她,笑容温和。
“不不不,这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想看。”风橪疯狂的摇头回绝道,同一瞬,两屉包子放在了桌子上,她的视线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的挪到了包子上。
白嫩嫩又鲜美多汁的包子。
风橪这样想着,下巴放在桌面上,直勾勾的看着包子,暗暗吞咽了口水。
楼泽浅扫了下正眼巴巴望着包子的风橪,似是不经意的抿了口茶水,冷声道:“这账就我先替你付了,你记着来日归还。”
“真的?”风橪探寻地望向楼泽,却见他正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眉目。
楼泽不着痕迹地望了她一眼,轻声“嗯”了一句。
“今日之恩,风橪没齿难忘。”风橪喜滋滋地拱手,提高嗓门诚恳说。
楼泽轻探了眼她的表情,唇角微弯。
这神情颇多虔诚,浑然不似作假。
一顿包子能值得上什么恩情?
落眸时,风橪早已一个包子入肚,嘴正马不停蹄的咀嚼着,突然间,一个身影冠冕堂皇的跃进了客栈中。
那人直着走向风橪,来势汹汹。无奈风橪此时正埋头吃包子,根本无心理会这不速之客。
“你来的很不是时候。”那人还未近身,楼泽已翩然起身挡在风橪面前,眉间颦起,语气不善。
“我要带她走,并无害人之心。”千面妖语气拿捏得温良恭谦,低声慢语,后又在他面前信步踱了踱,微不可见地退后几步,以示诚意。
“并无害人之心?”楼泽秀眉深锁着讥讽,嘴角微弯,哼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来是为取她的心。”
被楼泽如此一问,千面妖恍若从头到脚已被石化,愣了好半晌,心虚着冲他喊道:“你若挡我,我便就将你一起杀了。”
“哦,你要如何杀我。”楼泽双手抱胸,立在原位,唇边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千面妖一时无措,忽然间,却抬手指着楼泽喊道:“他们是描骨师!皇榜上的君昧与倪衣!”
方才还正旁若无人的吃东西的人们立马抬起了头,目光警然,且带着杀意。
千面妖奸计得逞,接着喊道:“取人头者,黄金十万两!”
语毕,楼泽后退一步,抬手握住了风橪的手腕。
“哎呀,你先别烦我,我还没吃完呢。”风橪一只手受控,只当楼泽故意不让她吃,便敷衍笑着用另一只手捅了捅他的腰,声音温柔婉转。
楼泽费解地看她一眼,继而喟然长叹一声,弯身到风橪近旁,附耳低语道:“跑!”
“什么?”风橪一口包子噎在喉咙中,下一秒,人已经被楼泽拽到街上。
客栈中的人个个兴致勃勃的追了上去,蜂拥而至到街面上,脑袋如拨浪鼓一般四处勘探,却个个都傻了眼。
才眨眼间的功夫,那两人去了哪里?
“你得赔我两个包子。”风橪一脸阴沉的坐在床榻上,生气的用衣服上绑的挂穗来回扫打。
“……”楼泽秀眉微颦,没回复。
风橪见他不理会,倚着床边继续埋怨道:“反正就是你不对,你欠我两个包子,害得我现在还饿。”
“两屉包子还不够吃?”楼泽冷着脸,骤然问道。
“不够!就是不够!”风橪抚了抚肚子,怒瞪了楼泽一眼重重道,谁知她抬眸便望见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倚在窗前,神情似有些不耐。
“那便饿着。”楼泽这一身映着月光,越发显得他身量修长,眉目隽秀。
他忍无可忍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再理会她,扭头看向月景。
风橪被他这么一说,很受打击,没吃饱还被训了,只好颓然闭上嘴,抬指摸摸鼻子。没过多久,复又躺好闲闲地问:“山神大人你不睡觉吗?可是诶,床就一张,您要——睡地上吗?”
“我不睡。”
“好吧。”风橪僵着身子平躺在床上,眼睛干涩,眨了眨。
过了不多会儿,风橪又用手臂撑着床板微微起身,歪头察言观色的看楼泽,小心翼翼梗着脖子道:“真的不睡?”
“嗯。”
“那您可说好了,不要突然间困了爬到床上来。”
“……”楼泽突然间瞳仁紧缩,视线转向风橪,目光不善道:“想被丢出窗外?”
“抱歉,那——,您赏月光吧,我先睡了。”风橪歉然道,偷眼看他眼色,踌躇了片刻,躺了回去。
她轻轻的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楼泽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忽然听见风橪焦急的喊道:“娘,倾歌,你们不要走——”
楼泽沉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
“砰咚——”
静默许久,楼泽这才移动开视线,细察风橪在何处。
此时的风橪面朝地板,正趴在地上入眠。楼泽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将她抱起,正打算将她扔回床上,风橪却猛的一下子捉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楼泽冷眼拨开她的手,半跪在床榻上将她放下,手又被她轻轻握住,那一刻,他只觉此刻自己的胸脯起伏难定。
就像什么东西涌入了胸膛一般。
“不要走。”风橪用力的抓住他的手,指尖痒痒的抵在他的手心处,复而低声呢喃,“别离开我。”
风橪在睡梦中神情复杂,相反,楼泽清醒着面无表情。
楼泽冷不丁的抽手,无意识中一下子将她弄醒。
风橪顿然睁开双眼,见楼泽正立在她身前,怔了下,思量片刻,颦眉道:“大人您这是——僭越了吧?方才还说过不会爬床的。”
翌日清晨,风橪晃着腰间的彩穗走马观花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唇角上撇,忽而颦眉垂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楼泽安静无声的跟在她身边,见她低垂着头,漫不经心着问:“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不怕被昨日的人认出来?”
“不怕。”风橪直白的搪塞过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轻声道:“我得努力抓妖,好还上您那两屉包子的钱。”
“何处的妖。”
“就是那千面妖喽,上次他就变出大人您的样貌来诓我,被我识破了,结果昨日他还冤枉我是描骨师,这次我必定要将这妖抓住,将他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