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弧重新把人又给定住了,这一次对方脸上呈现出痛苦不堪的神情,夕霜发现光弧比先前更亮些,而那人的外衣出现焦痕,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苗簇簇在焚烧。痛到不行,还喊不出来,那人的脸扭曲狰狞,看不出先前清秀的样子。
夕霜吃惊地转头去韩遂,这是要活生生把人烧死了?
韩遂眼底略有迟疑,他知道苏盏茶有时用的是镜幻之术,当事人根本没有察觉,只知道生不如死,其实都是幻象。
“苏前辈手下留情。”白衡齐意外出现了。
夕霜鼓了鼓腮帮子,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按理说,在甘家的话,一个侍女折腾不出水花。她一早知道背后还有人,如果这人是白衡齐,倒是也说得过去。
苏盏茶见过白衡齐,少年英俊,更何况还有一对勾人的桃花眼,印象深刻:“你让我怎么留情?”
白衡齐快步走到侍女身后,把其一双臂膀往后翻折,听得叮一声有金属落地的动静。夕霜躲藏的角度看过去,那是一柄短小匕首,刚才见这人朝着苏盏茶扑上去,要是没有反抗,苏盏茶已经是个死人。
“你既然看清,让我怎么留情?”苏盏茶笑容带有玩味,声音柔美悦耳,“你说个更好的提议,我可以听听看。”
“苏前辈的身份金贵,她是普通侍女,认不出前辈,以为是误闯入的外人才会出此下策。”白衡齐冷静得有些过分,手底下的力气不减,听到咔咔两声,是他生生把侍女的双臂给扭断了。
苏盏茶的柳叶眉轻轻上扬,似乎没想到他会下此重手。她扬手把光弧收起,对方方才可以呼痛出声,瘫软在地,而衣衫上的焦痕又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
白衡齐冷冷扫了一眼:“没用的废物,自己去向家主请罪。”
那侍女低低应了一声,双手不得力,勉强能够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苏盏茶没有要拦着的意思,如果她出手的话,白衡齐会不会也动手?
“苏前辈,甘家外面出了些岔子,家主已经过去解决,所以暂时不能面面俱到。还请前辈把手中的傀儡镜还回,我立时送到家主那里去。”白衡齐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还真不好琢磨。
苏盏茶把手中的傀儡镜正反翻了几次:“你说这傀儡镜是甘家家主的?”
“是甘家之物,平时收起,不知怎么被人取出来,至于如何处置,只能等家主来定夺。”白衡齐双手手心向上,对着苏盏茶恭恭敬敬递出,一副等着原物归主的态度。
苏盏茶把傀儡镜随手一抛又接住,见着白衡齐脸色发沉,她轻笑道:“我看此物有趣,暂且留在我这里把玩,稍后再还于甘家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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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傀儡镜
白衡齐一直目送苏盏茶离开,腰背始终挺得笔直,再没有一句要阻拦的话语。
直到夕霜看着他嘴角微微飞扬,露出个笑容,她觉得后背一阵阵发毛,白衡齐绝对没有存什么好心。看起来是苏盏茶霸占了甘家的宝贝,可她怎么看怎么像是白衡齐故意让傀儡镜落在苏盏茶手中。
甘望梅是要算计苏盏茶吗?
她下意识去看韩遂,见他面容沉静,不怒不喜的。夕霜真想追上去告诉苏盏茶不要上当,右手一热,是韩遂握住了她的手。准确来说是用大手包住了她的,心口处不停上窜的火气,被他这样一来,很快平复下去。
白衡齐四下张望,见再无人在旁,忽然走到刚才找出傀儡镜的位置,蹲了下来。
夕霜这时候才想到,这个小花园的地方才这么大,无论是苏盏茶还是白衡齐,谁也没发现他们两人,区区的草丛真能藏得住两个大活人,而不被发现?
韩遂肯定做了什么,只是她察觉不到。夕霜有些忍不住,突然用力咳嗽了两声。她就不信白衡齐会听不见,会无动于衷。
而不远处的白衡齐非但没有反应,依旧蹲着在地上挖掘着什么。
只要耳朵没聋,咳嗽声还能听不见!
韩遂笑了:“你发现了。”
“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你不能一上来给我句大实话吗!”夕霜用力呼吸新鲜空气,“想想也没错,你要是不动些手脚,苏盏茶早发现我们躲在这里了。”
在白衡齐面前的苏盏茶和在韩遂面前的苏盏茶,差别可就有些大了。
“看他挖出的东西。”这是连韩遂都没有想到的,难得让他有些吃惊,张了嘴说不出底下的话。
白衡齐动作很快,居然又挖出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傀儡镜。如果这一块才是真的,那苏盏茶从他手中拿走的那块又是什么?夕霜和韩遂飞快交换了个眼神,甘家的秘密,还真多,哪怕他们不想参与,人住在这里,也会不停地挖掘到真相。
白衡齐捧了傀儡镜,没有停留,很快离开。夕霜有些说不出话,直到韩遂的手搭住她的肩膀,她微微侧脸看向他:“我看到,这个镜子吸收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这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苏盏茶也是厉害的人物,要是知道被甘望梅摆了一道,脸色一定挺精彩的,韩遂笑着,把隐蔽两人身形的阵法给撤了。夕霜这才发现眼前景色,更明亮了些。有这样好东西,韩遂平时怎么不拿出来用,特别是在下川的时候,要是有这个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偷袭。
夕霜一下子觉得在下川也没什么可怕的,那些幻象,和真正的人心相比,不值一晒。
傀儡镜能吸收到的有限,甘望梅未必放在眼里,她要这面镜子,应该还有其他的用处。韩遂冲着夕霜招招手,想不想再跟着过去看看?
白衡齐的身份摆在那里,能够差使他做事的,甘家也不过只有家主一人。他拿了镜子,必然是去甘望梅,此时趁机跟上去时机刚好。夕霜本来想问,我们这样大摇大摆能见着人吗?后来又转念一想,韩遂的能耐,超出她的想象。如果他点了头,想必是能见到的。可是夕霜实在不想躺这浑水,四大家族是好是歹,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怎么没好奇心了?”韩遂带着她原路返回,一直回到甘家。院门外,刚才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似失去了目标,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让夕霜看不懂的是,明明见那些人情绪激动,恨不得要冲进来,怎么此时剩下的三两个人,脸色茫然,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明天再来看,明天还会有更精彩的。”韩遂趁着机会,让夕霜把傀儡镜的细节先告诉他。
甘家不止一面傀儡镜,而且都在甘望梅的手里。苏盏茶拿去要做什么用,夕霜对这个更感兴趣:“我们去看看,他她拿了假镜子,在做什么好不好?”
韩遂瞪她一眼,大事儿你不愿参与,这种鸡毛蒜皮的,你倒是起劲。可既然夕霜提出,他没有拒绝。夕霜见他一语不发,扭头就走,你知道苏盏茶住在哪儿?很快又反应过来,韩遂应该是知道的,在她过来之前,韩遂不是已经见过苏盏茶,没准两人还交流了几句。至于交流什么内容,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韩遂到了苏盏茶的住处,反而不用遮遮掩掩,上前落落大方的敲门。开门的正是本人,苏盏茶笑脸微扬,看向韩遂,很快就见到他身后的夕霜:“你带着小丫头,忙进忙出的,为了什么?”
夕霜不太喜欢别人喊她小丫头,可是,苏盏茶的年龄摆在那里,两人相差几百岁,她还真不好拒绝这个称呼。想着傀儡镜应该就在屋里,她微微侧身,想借着角度,避开苏盏茶遮挡的视线,看看镜子,这会儿怎么样了?
苏盏茶一下子察觉她的意图,反而更刻意地遮挡住他的视线:“小姑娘要从我这里找什么?我是来甘家做客的,身上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你真不记得是怎么到了离驭圃的吗?”夕霜没有直眼看她,“好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
“这话甘家家族倒是问过我,我的确想不起来。或者,曾经发生过的事,不会忘记,总有一天,会浮现上来。你看我还记得小韩,不是吗?”苏盏茶语调温柔,一双笑眼始终围着韩遂打转,“小韩知不知道,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经过中间这些年岁,还是依稀当年的模样。”
“可是,我以为你死了。”韩遂沉声道,“你陨落的时候,我在外面。”
“谁说我已经死了,你亲眼看到的吗?”苏盏茶反问的话语很奇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你倒是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都说你是被人害死的,凶手至今没有查出下落,你临死前交待过几句话,对凶手只字不谈。我想知道是谁,谁对你痛下杀手。”韩遂说过这几句话后,双眼紧锁住苏盏茶,“你不会要告诉我,连这些你都忘了吧。”
苏盏茶慢慢闭上眼,眼睫浓丽如鸦翅,在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层阴影,看起来那么楚楚动人,叫人不忍心再去问那些过往的不开心。她的声音依然温柔,里面又带着一点压抑,一点悲楚,一点说不出什么味道的叹息:“我能够想起的是自己沉睡过去,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无边无际,醒不过来。待我醒来时,人已经在路上,在路上走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我运气好,遇到了甘家家主,她还那么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