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魄抖了抖翅膀上凌乱的羽翎,扭头四下张望。夕霜看不到的,它没有道理能够看到,脖子挺了挺,它预备再次飞起来,从高空查看行踪。然而水魄扑闪着翅膀,双脚刚刚离地,又因为脱力,再次掉落下来,要不是它本身没有高飞,肯定摔得不轻。
夕霜不能再要求水魄飞行,它刚才已经使出了全部的气力,需要一定的时间休养,这种时候逼迫灵物,只会造成无法逆转的损伤。
“水魄,你别动,别飞,先休息一下。你帮我照看一下他。”夕霜分了一缕镜势出来,罩在谢安在的身上,他的样子固然看起来有些浪费,在她用最快手法的检查后发现,他受的伤不重,只有些皮外伤,昏迷不醒的原因多半是受到了震荡冲击,稍微调养一下无恙。
谢安在尚且安好,为什么韩遂反而不见了!
夕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晕目眩的,暂时有些分辨不清楚方向,哪里是东西,哪里是南北。就算分得清楚又如何,她该往哪个方向去寻找韩遂的下落。
经过刚才半空中特别放慢的速度,夕霜反应过来,她能够顺利救下谢安在是因为水魄在她的身边,水魄给予她眼睛加持,让她在急速下坠的速度中,能够看清楚谢安在的位置,而并非是时间当真变得慢了。
如果,这只是水魄的本事,那么金瑶未必可以。没有减速的金瑶,是没有救到韩遂吗!不对不对,就算没有救到韩遂,金瑶自身没有遇到危险,它又去了哪里!
夕霜才往前走了几步,水铺上来用嘴巴叼住了她的衣角,不让她再继续往前行。夕霜侧转过头来,疲惫而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没事的,我总要去找韩遂的,对不对?他这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水魄还是紧咬住衣角不放,夕霜想和它交流,发现水魄灵力损耗过大,没有办法说出人言,她知道水魄肯定是想提醒她什么,而且是很关键的,她并未曾发现的点。于是,她耐下性子来再次问道:“或许韩遂就在我们身边,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们却看不见。”
话说到这里,夕霜想起韩遂说过的,谢怀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其他三只影兽藏匿了身形,哪怕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什么也看不到。这是谢安在的本事,也是她着恨的地方。
说完话,水魄松开了嘴,一双眼先是盯着夕霜看了会儿,又把视线转移,停留在了仰面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谢安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韩遂和金瑶的下落与他有关?”夕霜的脑子动得快,水魄一贯聪明,不会做毫无根据的事,每一个动作都是线索。
水魄再次往后退了几步,没有要阻拦她进行下一步的意思,可见是夕霜的猜测准确了。韩遂和金瑶的下落与谢安在有关。
可是,谢安在从她把人救到之前,已经昏迷不醒了,她不相信谢安在会当着她的面做什么手脚,她却视而不见。更何况谢安在本身值得信任,她没有怀疑的必要。
等一下,等一下!夕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再次向着谢安在扑了过去,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在出事之前,她看到了无凝烟的画轴,她明明看到了那幅该死的画轴。怎么韩遂不见了,金瑶不见了,连带着画轴也不见了!
谢安在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被她很轻易地翻转过身,露出被烧焦的半边衣衫,露出的肩膀,还有一个印记,一个夕霜不曾见到过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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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片死地
印记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像是个天然的太极,半个巴掌大小,颜色比皮肤略深。夕霜有种直觉,这个印记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谢安在的半边被烧灼伤,衣衫焦黑,外皮受损,只有这块印记的位置毫无损伤,看起来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夕霜大致能够确定,谢怀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无凝烟藏于谢安在的本命镜之中。修灵者皆知,本命镜隐在体内,只有本尊方可调动。除非对方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乃至药物。
谢安在的本命镜刚才灵光一闪后,再次不见。应该是他受伤后,自觉回到原位,那么画轴呢!
夕霜的手犹疑了一下,坚定地把手掌按向谢安在肩膀上的印记,她耳边应该是听到水魄的鸣叫。没有等她回头去看水魄怎么了,眼前一黑,又是一亮,那种感觉最多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可她面对的所有完全改变了。
眼前是贫瘠荒芜的景色,曾经青山绿水的地方,被什么吸取一空,剩下的是行将枯槁的空壳子。夕霜不用多想,立刻判断出,她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这里正是无凝烟。那个被影兽糟践到快要崩塌的地方。与她前一次离开时,完全没有生气不同。眼前的地上,有很淡的绿色,仿佛是浩劫之后,重新开始生长的生命力。
是因为无凝烟的画轴,曾经在谢家吞噬了不少所谓新入门的谢家弟子,补充了少量的灵气入内,才能够循环而生,不至于真正成为一片死地吗?
夕霜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出几步,地面硬实,没有陷阱,暂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她再要迈前一步,衣角又被拉扯住,那种熟悉的感觉,夕霜一转头,果然水魄收拢着翅膀跟在身后。她心口一松,仿佛是见到了最可靠的援兵:“你怎么跟着进来了,这里很是危险的。”
水魄轻轻扇动翅膀,它的身形比先前稳当了一些,损耗的灵力正在缓缓补充回来。夕霜吸了口气道:“这里比先前要好了一点,否则你根本没有办法恢复分毫。”这种好转是用无辜修灵者的性命血肉换来的,夕霜只要想到这里,全身连带着不舒服起来。
她的手碰触到谢安在身上的印记,自然地进到无凝烟之中,那么韩遂和金瑶,会不会也是这样进来的。这是两者当着她的面,无故失踪最合理的解释。
“水魄,我们要找到他们,带他们出去的。”夕霜有个念头,韩遂应该是受了伤,否则的话,只是这样一个结界,困不住他。
紧接着,还有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呈现出来。凭借相同的渠道进来,为什么她看不到韩遂和金瑶?要知道无凝烟的时间概念和外头向来要相差很多很多,在外面短短的几个时辰,无意中闯入的人则已经在里面被困住十几天,甚至更加长久。
她和韩遂先后掉进来,从外面来算最多是一炷香的时间,在无凝烟里可能是三五天过去了。还有,其他的三只影兽是否同样在这里,金瑶和血亲有没有感应,它们一家是否团聚了!
“水魄,这里的危险到底有多大,你可知晓?”夕霜向着水魄伸出手臂,水魄正在努力控制住自己身形的大小,勉勉强强恢复成最合适的样子,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水魄的两只爪子落下,很轻很轻,夕霜隔着衣衫能够轻易地察觉到,她微微侧过头来笑了笑道:“你看,就算有再大的危险,我至少不是一个人。”
眼前是什么情况,夕霜一无所知,她只有往前走,去寻找韩遂和金瑶的线索,才能安心。危险不算什么,要是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才更会后悔。水魄虽然口不能言,还是用嘴巴在她的发鬓处磨了磨,表示愿意跟随于她,不离不弃。
“我觉着我的运气真好。”夕霜边走边大声地说着话,权当是给自己壮胆。否则这鬼地方,阴测测的,也不知道前头有什么在等着她,一个不留神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总要让自己不多想才好,“当时我把你带回铺子里,韩遂就来了。要是他执意要带走你,我也无话可说,你也知道,我很弱的,实话说是养不了你这样的灵物。”
也是韩遂告诉她,水魄是由镜川之底的残魄成年累月积攒凝结而出的灵物,机缘巧合才会被她无意中带回。
“我应该是在镜泊湖边遇到了你,难道说镜泊湖当真是镜川的一部分吗?”夕霜没有方向,只朝着能够看得见前方的路在摸索着走,渐渐的,她发现视野开阔了许多,应该是选择的方向不错,那种荒芜贫瘠的现象渐渐改善,甚至路边能够看到矮树丛。
水魄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这一点,连它自己也记不得了,本来就是残魄,哪里会记得面面俱到。可它清楚的是,夕霜的说法不对。无论强弱,它选择的饲主始终是夕霜,绝对不会是其他人,有些事是命数安排好的,谁也无法阻拦。
夕霜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水魄差点没抓牢摔出去,被她抬胳膊一挡,才反应过来。眼前不远处,有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兽类的感官敏锐,应该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正调转脑袋,冲着这边方向细看。
差一点以为见到的是金瑶,夕霜激动地嘴巴张开了,又勉强暂停住了。这只影兽不是金瑶,尽管身形模样和金瑶很是相像,然而稍微比较一下就可以知道,这只要比金瑶大了一圈。短短离开的时间,金瑶没有可能长这么快。
认定不是金瑶,情况更加微妙。夕霜估摸着,这是两只成年影兽生下的第一只,血缘上来说的话就是金瑶的哥哥。虽说是两兄妹,当哥哥的绝对没有妹妹的好脾气,认准了夕霜所站的位置,飞快地一头跑着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