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梅很快确定眼前人是夕霜,明显松了口的样子,既然她的身边是夕霜,说明情况还不是最糟糕,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她要张口说话,嗓子中只能发出荷荷作响,甘望梅有些着急,努力地要抬起手来,好不容易才能控制手指动了动。
“家主。”夕霜的声音很冷,努力压制住情绪中的躁动,要是甘望梅再晚一些醒转过来,她是不是可以从弟子谱中见到真相。这个清醒的时间,过于巧合了。
甘望梅眨了眨眼,表示她可以听到,但是身体依然不能控制自如。
“家主受了重伤,是韩遂把家主从影兽的幻象中解救出来。家主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由我暂任家主之位,目前甘家尚且安好,家主不用牵挂。”夕霜听到自己平平的声调,在叙述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身外事,“家主受的伤重,应该好好休息,才能尽快恢复。”
甘望梅眼前光弧一闪,没做出任何的反应,再次陷入了沉睡。在闭合上双眼的瞬间,她好像看到夕霜身后本命镜的镜辉,这孩子几时有了自己的本命镜,而且镜辉强大,不输于她的。
夕霜祭出本命镜,又很快收拢了镜势,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的专注远胜过前几次的练习,她有种感觉,日月花枝镜与她的身体无比契合,很快会发挥出更大的实力。一见到甘望梅再次沉睡,她连忙快步走到弟子谱前,希望见到先前的光斑,然后可以随意查看其中的记载资料。
可是,她等了又等,弟子谱没有再发过光,仿佛先前看到的都是她臆想而出的幻觉。怎么就看不到了!夕霜的双手渐渐握成拳,只是因为甘望梅清醒了一下,弟子谱就认定甘家家主的本位,而她失去了资格。
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再次得到弟子谱的认可!夕霜的目光在屋中上下左右地扫视,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甘家只能有一个家主,不可并存。她很快反应过来,弟子谱同时承认的家主绝对不会有两个。
假如当年甘望竹和甘望梅姐妹两人都获得了家主的资格,那么弟子谱会选择哪一个?
她再次回到床榻边,一掌猛地拍打在了枕头边,要不是情绪克制住,这一掌的落下位置怕是还要再偏移几分。夕霜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往外挤出话语:“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猜想就认定谁对谁错,我可以等,真相永远不会改变,只会在终点揭开。”
甘望梅当然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夕霜俯下头来,两人之间最多只有几寸的距离,她可以把甘望梅的样子看得深刻,看得刻骨。先前来探望时,甘望梅昏迷中双眉紧皱,好似有太多放不下的担忧。此时是双眉舒展,睡得再平和不过。
面对着这样坦然神情的人,夕霜屏住呼吸,甘望梅是因为听到了她的话,对她格外放心,才会形成这样的表情吗?如果甘望梅当真做贼心虚,为什么会这样信任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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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恨她
夕霜从屋中走出来,看到的是韩遂的背影,颀长而挺拔,听见开门的动静,韩遂转过来,眼眸深邃不见底,仿佛隔着一道门,门内的所有也瞒不过他。
“她醒了一次。”夕霜轻声说道,“认出了我,我又让她继续睡了。”
韩遂没有做声,让她继续往下说,无须看只须听。
“她醒的不是时候,一来没有复原,二来的确不合适。”夕霜越说越别扭,双手手指绞在一起,“我用镜势的灵力,让她睡的。”她扣着脑袋,等了片刻,不见韩遂有所反应,撑不住抬起脸来,看到韩遂脸上淡淡的笑意。她突然放声喝道:“我重新把她弄睡着了,她本来可以醒的!”
韩遂掏了掏耳朵道:“说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能听见。”
夕霜不知是气是恼,脖子都红了:“她已经醒了,你听不懂吗,我又让她陷入沉睡的。”
“你刚才说了,醒得不是时候,况且按照她的个性,一旦苏醒,哪怕知道身体不行,还是会硬撑主事,你是为了她着想。”韩遂的语气很温和,和夕霜那种强烈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恨她!”夕霜先是大喊了一声,随即变成喃喃自语道,“我恨她……”
“等你到了她的立场会发现,做这个家主本来就是讨嫌又招恨的。家主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更甚者,会为了更多人的利益,牺牲掉一部分人。”韩遂抬起手,落下时,掌心扣在夕霜的脑袋顶上,还揉了几下,不给她挣扎。
夕霜要躲避开这种对待孩子一般的抚触,她怎么闪躲,韩遂的手如影随形,根本甩不开。大概是他掌心的温度恰到好处,夕霜本来焦躁的心情略微好转:“你说得没错,我怀疑她偷走了我娘亲的本命镜。不是偷,是抢走了!”
“这个问题,我可没有办法回答你,只有等她醒过来。你可以选择直接问她,刚才怎么没问?”韩遂微微笑着,面对她瞪圆的眼睛。
“她没有恢复,说不了话,身体也无法控制自如。”夕霜把甘望梅的状态全告诉了韩遂,“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动她醒转过来,就是突然的……”
“那你在屋子里没有动过什么吗?”韩遂再次发问道。
“我动了弟子谱,或者说是弟子谱主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夕霜没有隐瞒,反正也瞒不住,“弟子谱发着光,我走过去查看,发现完全可行,它没有排斥我。但是,我来不及细看,她就醒了。”
“然后弟子谱恢复了原样,不再听从你的要求。”韩遂抽回手,大拇指在下巴上搓了搓,“说明你是有担当家主的条件,甘望梅要是无法胜任的情况下,弟子谱会选择你。一旦她苏醒,她依旧是甘家家主。这是好事,说明她离治愈伤病已经很近了。”
“可我要问弟子谱的是我娘亲的本命镜去哪里了!”夕霜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知道我在弟子谱上见到了什么,我娘的本命镜标识还亮着,还亮着!那只说明一点!”
“你娘的本命镜没有随着她的过世而消散,应该依然留存在世,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之外。”韩遂把夕霜说的话认真想了一下,“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娘亲的本命镜还亮着?”
“我特意去追查此事,怎么会看错!”夕霜自打第一次在甘家看到傀儡镜,就产生了好奇和怀疑,甘望梅可以操控傀儡镜,又刻意收藏,肯定有她独门的手法。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你娘亲死之前,本命镜被他人占为己有,非但如此,这本命镜还没有排斥那个人,至少排斥反应不大。”韩遂和夕霜心中所想是一致的,只是这个结果让人有些难以承受,“本命镜在甘望梅的体内。”
“我没有看出来甘望梅的体内有两面本命镜,或者是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要是早些发现疑窦,夕霜肯定会留心多多观察,她毕竟是镜师,辨别的能力比一般修灵者要强,“不行,我要回去!”
韩遂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回去哪里?”
“趁着甘望梅昏迷不醒,我要去看看她体内的本命镜到底是怎么回事!”夕霜要挣脱开韩遂的阻拦,“你放开我,放开!”
“不能去,眼下她修为损伤,无法自控。你要是强行查看只会有两种结果,你被她的本命镜反噬受伤,或者是她的伤势加重甚至死亡。这两种结局都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韩遂放缓了语速,“你听我的劝,这件事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不差在一时,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查明我娘亲的死因,我不会后悔。”夕霜另只手突然祭出日月花枝镜,预备要攻击韩遂一个措手不防。
韩遂似乎早有准备,正面接下攻势,依旧牢牢抓住夕霜的胳膊。他的脸色沉下来:“你才刚有了本命镜,有不知天高地厚。回头我要是放了你去,你在甘望梅口中问不出想要的答案,是不是也打算给她来一下重击!”
“我不会随意伤人的。”夕霜正要申辩,韩遂平视与她最有默契,如今怎么连她的心思都会胡乱猜测。她要是打算对甘望梅动手,根本不用等到这一天。
“我突然开始怀疑,阿茶把日月花枝镜给了你,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韩遂猛地往回抽身,随即胳膊往胸口一抱,仰着下巴道,“我不拦着你,你尽管去,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夕霜没有给自己过多的思虑时间,扭头往外冲,差点一头撞在了谢安在的身上:“你怎么过来了!”这人的存在感降低,也不知在一旁听了多久。夕霜心里不痛苦,又不愿意冲着韩遂发火,对待谢安在的态度有些不善,声音也比往常太高了不少。
谢安在的脸色雪白如纸,嘴唇是哆嗦的。夕霜看一眼,知道他必然是哪里出了问题,顾不得要发脾气,连忙先救眼前人。她双手把人勉强搀扶住,口中唤道:“韩遂,快来帮忙看看,他是怎么了!”
韩遂扶住了谢安在的另一边,发现谢安在的嘴唇一直在动,应该是想对他们说什么,是什么限制住了他说话的能力,非但无法开口,神情还越来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