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远认真等着韩遂的回答,等了片刻没有半点动静。再去看身旁的夕霜,索性扔下两人自顾,去收拾店铺里的。他气得腮帮子鼓起一块,恨声道:“你们真以为一个小小的天秀镇,就能够护得住你们吗?”
韩遂眉毛动了动,似乎很吃惊:“天秀镇能护得住谁?这不过是个住人的小地方,至于离驭圃住的是些什么,我可就不说好说了。”
谢安远啪的一声,把椅子的手柄打断。厉声呵斥道:“你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韩遂不拿他放在眼里:“连邱家家主,对我也是客气,礼让三分。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至少你不是谢家的家主。”
谢安远直接站了起来,一脚把椅子踢开,偏偏又想不出能够反驳韩遂的话。他的确不是谢家的家主,这是被派来探一探究竟的先遣。他以为拿捏住了清霜镜铺的软肋。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对方,这里有个不属于天秀镇的人。
这个男人来自哪里?又是谁?
夕霜眼角余光在偷偷瞄着,生怕谢安远又会趁人之危。毕竟这人刚才,用一个小姑娘的身份,很不要脸地打算刺伤她。天知道,恼羞成怒下会对韩遂做出什么,不得不加强提防。没有想到,谢安远的态度居然改变了。他走过去,把踢飞的椅子扶起来,没事人一样又坐回去,客客气气道:“这位兄台,如果愿意把你在邱家发生的,还有你拿去邱家的那面镜子的来源相告,谢家对此感激不尽。以后对这间铺子,必当照拂有加。”
夕霜的耳尖动了动,方才发现谢家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我先问一句,你是如何变幻出方才小姑娘的样貌?”韩遂见这个谢安远说话间识趣,跟着放宽了态度。
“我们谢家在邱家另有耳目,寻机会接近邱长吉身边打探。他用本命镜晃过邱长吉手里的那面镜子,所以能够看到本命镜的主人长相。虽然惊鸿一瞥,那也足够了。”谢安远明白,不放些真消息出来,对方不会松口。
夕霜越听越有滋味,她成为镜师多年,明白每个人的本命镜所擅长不同。然而天秀镇的修炼者,灵力太弱又为了生计奔波,无心此道,实在倒腾不出什么新法术。
这离驭圃的人来了,让她见识到了完全不同的天地,广阔而令人心生好奇。
“用本命镜照一下,可以看到原先主人的样貌,然后你又擅长变换容貌,可是如此?”韩遂点了点头,确定谢安远没有说谎,这才像是要合作的态度,“邱家得了一面镜子,离驭圃的几大家族跟着紧张起来,要是我说没有这个必要呢?”
“不可能,你莫要当我是傻子一般!”谢安远抬高了声音,“你可知邱家,现今嚣张到什么地步?他连甘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韩遂清楚看到,夕霜在听见甘家两字时,手底下的动作放慢甚至僵硬了一下。说起李离驭圃,无论邱家还是谢家。夕霜丝毫不为所动,这么一个甘家,让她有些失态了?
谢安远念着韩遂是外来者,耐着性子与其细说。离驭圃几个家族之间,这数十年来,以甘家为首是瞻。剩下的,就是,谢家、邱家、余家和万家四个家族,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门小户,暂且不说。邱家,邱长吉,拿到了一面镜子,连亲生儿子的丧事都顾不得了,听说直接放话甘家,要与甘家家主比个高下。而那面镜子,正是从清霜镜铺出来的。
“镜子是我们的,可邱长吉变成什么样子与我们无关。”夕霜突然出声打断了谢安远的话,“我们在天秀镇,你们在离驭圃,素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要是没其他的事儿,请回吧。”
“你这是待客之道,是合作之意!我放下身段,与你们细说详情,你们听完了就要赶人,真当我是好捏的柿子,随手就打发了。”他两步逼近夕霜,这人本来就生的人高马大,不在韩遂之下,一旦逼近,夕霜极其不适地要往后退一步。
“怎么怕了?刚才不是要赶我走吗!“谢安远得理不饶人,原先也没把他们几人放在眼中,能让他有所忌讳的,也只有韩遂。
他脑中灵光一现,这个外来的男人留在这里,难道是为了清霜镜铺的店主?再看两人,年龄相当,似乎猜测得不偏不倚。要是把镜师拿住了,那么韩遂还能做什么?
谢安远当机立断,双手掐住夕霜的肩膀,正要把她扭到自己身边。
韩遂哪里会让他轻易得得逞,两人之间明显还有距离。谢安远眼前一花,见着镜辉闪动,不知韩遂出了什么招,手中空空一片,刚才还拿捏住的夕霜,消失不见。待他抬头细看,人已经回到了韩遂的身后。
韩遂沉下脸大怒道:“你若是好好说话,还能留你多说几句,现今你走吧,不送!”
谢安远肯定不会走,摆出架势,要与韩遂正面交手,一副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的态度。
“你们三个全在后面,不要过来。”韩遂叮嘱了一句,向着谢安远逼近。既然,他是个外乡人的身份,那么就不用顾虑太多。
今天,要是谢安远得了便宜卖了乖,随后得意离开。明天,还不知道离驭圃会派多少人来打探掂量这个店铺,好好的生意做不成,尽被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使坏了。
谢安远紧盯着韩遂的一举一动,他始终没有看出对方的镜魄在哪里,自然也不敢把自己的本命镜施展出来。韩遂方才有一句话深深刺到了他,说他并非谢家家主。
非但不是家主,还不是受器重的那一个。否则,连天秀镇这样的犄角旮旯,要派遣他过来。若是换了家中的另一人,谁又舍得,所以他不过是个跑腿的命。即便是如此,被陌生人说破,谢安远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狠狠地想要从韩遂身上,把脸面给重新讨回来
两人凌空,过了几招。韩遂没有使出全力,而是将谢安远慢慢引向铺门之外,对方只以为他顾忌另外三人的安危,况且店铺面积太小,的确是展不开手脚。
要是,连店铺带人一起灭掉,大概还方便些。可他至少也要留一个活口,留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把邱家的那桩子破事细细的打听好。想到此处,谢安远见招拆招,双脚踩在店铺,门之外,十步之遥的距离,
韩遂明明占了上风,却没有追击而来,谢安远只当他心中露怯,不觉暗笑,长得人模狗样,不过是个空灯笼壳子,真动起手来,畏首畏尾。一定是知道单枪匹马,斗不过,离驭圃几大家族,这会儿吃后悔药都来不及了。
想到此处,谢安远嘴角含笑,那笑容渐渐爬上眼角,快要占满他的整张脸。也就在同一时刻,他的神情,变成惊悚的凝固。
一声惨呼从喉底,压抑不住喊了出来,连街坊四邻都被惊动了。
------------
第十八章 没有恶意
? 夕霜第一次见到自家铺门前阵法的厉害,无数血红色的藤蔓捕捉到了猎物,把谢安远紧紧束缚。谢安远的脸色瞬间惨白,而藤蔓的颜色越发鲜艳,应该是从他身上吸食鲜血与灵力,让他不至于立时身死,又痛苦难当。
韩遂垂眼看着谢安远的身形渐渐萎顿,目光沉静,不见丝毫波澜。
夕霜又离得远些,目光停留在韩遂的后背,见他对惨呼声不为所动。而奇怪的是,那些喜欢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一个都没有出现,倒是省事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韩遂沉声问道。
谢安远骂了不少难听的话,在这个问题前,呆了一下:“这是你的歹毒手段,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你再想想。”韩遂似乎要给他点时间考虑,“你见过类似的吗?可能不是邱家,也不是谢家。”
谢安远全身疼痛难当,还不得不应付韩遂的问题,要是答不上来,怕是性命要交代在这里了。他一开始毫无防备,才会爆出惨呼,此时觉得惭愧,咬紧了牙关,怎么也不肯再出声。
“认真想,感同身受的想。”韩遂很有耐心,不催不促。
谢安远咬得牙齿咯咯响,他在离驭圃顶着谢家的头衔,不曾遭遇这般羞辱,今天是要折在天秀镇了。他又想骂人了,还感同身受地想!痛得这样,连亲爹都快想不起来了。
朱雀见谢安远脸色狰狞,有些害怕,轻扯了下夕霜的衣袖:“阿霜,要是出了人命,我们在镇上还能住得下去吗?”
“不会出人命的,他有分寸的。”夕霜经历过邱家的波折后,对韩遂格外信任。这个人面冷心热,不会罔顾他人性命的。
“这人很坏的,刚才要伤害姐姐。”小圆扬起下巴,冷哼道,“给他点教训是必要的。”
朱雀用力瞪小圆:“他叫得怪吓人的,你别说没听到。”
“用刀子捅别人呢,他下手之前考虑过我们吗?”小圆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小,不懂得不是每个人都要善心以对的。”
朱雀连忙把他的手给拍开:“你说谁小呢,你自己才多大。”
夕霜被两人吵得脑仁疼,让两人立时闭嘴,外面说正事呢,你们胡闹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