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早就成了青萍手下的炼狱。
这怪物,真的该死!
杜泉点点头,抬手抚了抚短发,压下杀意,求证道:“出……租屋里,我差点被刘太……太魂魄带走,是你把我召……回来的。”
“嗯。”
所以,她这些年七灾八难下得以活着,陆吾也出了不少力。
银九一直听着她说话,末了侧头看她,似乎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杜泉笑了笑说:“我说谎了,其实我一看到那具……尸身时,便闻到了阿……婆身上的气息。只是那时候,我也很想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想跟着来金陵,所……以没有说。”
“难怪。”
“嗯?”她疑惑。
银九淡声道:“难怪你白日得知水晶棺里的青萍身份诡异,没像原先那么闹腾,夜晚还有闲情对我投怀送抱,原来是真的不急。”
杜泉被这话噎得满脸通红,之前还一副聪明伶俐的模样转眼就缩了回去,就连刚刚升腾起来的戾气也因为羞愧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银九哼笑,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嘲讽,抬手将她拨开,又将那些网状的红线收回,说道:“冥都若想带走青萍也行,让冥主将陈璜的名字从阴阳簿上销了,从此与冥都无关系,不受你们辖制。”
“不可……”
“给你一刻钟犹豫,现在,还是想想该如何压制那里头的东西。你有本事将它唤醒,就得给我把它镇住,小小阴差,就敢这么放肆,我也没必要给冥都留什么脸面!”
随后,从黑漆漆的车厢尽头刮来一阵彻骨冷风,伴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刺啦刺啦”似乎是什么野兽在车皮上用力抓挠,“轰隆”一声,火车剧烈摇晃,最后停了下来,停在一处山谷中。
周围诡异的寂静,杜泉听到一阵忽高忽低的笑声,女人清脆的笑声。
第五十四章
没了银九红线阻隔,整个车厢的温度骤降,车窗上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厚厚的冰。
杜泉呵着白气,扭头看向笑声来源,全部精神都被扯了过去,一瞬不瞬盯着车厢门。
“叮铛……叮铃……叮……”
伴着笑声的是一串脆响,环佩相击,钗珠摇曳,由远及近。
随着那声音接近,有一帘黑幕向这边窜过来,像是一笔墨迹,划过他们的脚底,消失在了远处。而它所经之处像是被设了什么结界似的,都染上了香味。花香四溢,寂静无声,像古时君王亲临,沿路都得静道。
“杜泉,你跟着楼月生去后面车厢与陈璜汇合。”银九忽然转身吩咐了一句。
“我在这帮你,我不走……”杜泉怎么肯走,她不想一直依赖银九救赎,她想和她站在一起。她努力的让自己变强,同体内时隐时现的诡异力量抗争,就是希望危险来临时,她不是逃命的那个。
她拽着银九的手腕,哀求道:“青萍杀我阿婆,又对我百般算计,她出现了,我不逃!银九,不是有你吗?我不怕的。”
凤影、纵横刀还有苍牙之力……她已经用得很熟练了,她现在不是累赘了。
可银九却皱眉摇了摇头,盯着她说:“一切听楼月生安排,快走。”声音极为严厉,随后又看向楼月生,“你,带她走。”
说罢,指尖临空虚画,凝出一张金符,却很快被墨迹似的黑雾吞噬,随后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痕,血珠飞溅变成红线灵活环绕变成符文,杜泉只觉得心口一热,那道符已经打在她身上。
“九爷!”她惊慌地挣扎着,总觉得这次将会发生很大的变故,心里慌乱不堪。楼月生拽着她的手臂,指节好似钳子,拖着她往车厢外走。
她离银九越来越远,他未曾回望过来,立在走廊上,紧盯着对面,他脚底窜出蔓藤将她刚刚跨过去的门严严实实挡住。而他那边青萍已经走到十步开外,杜泉只透过缝隙看到她衣裳下摆,上好的烟云沙,缥缈轻柔,可它的主人却如恶鬼,脚底留下一串血脚印。
“快走!”杜泉被楼月生拉着一直往车头方向狂奔,银九的藤蔓将前面的黑暗撕开,露出一条窄路。
“开!”楼月生指尖的银针夹带火星钉在火车壁上,“噗噗……”几声,漆黑的车壁裂开缝隙,像被撕破了皮囊,从银针出处燃起火焰,竟烤出一阵肉香,车壁剧烈的抖动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也露出原来的样子,座位上、车壁上到处都是血色的手掌印。
车门显露出来,杜泉被楼月生推到前面,抓起她的手用力按向银针,一阵刺痛贯穿她的手心,楼月生唤了声“凤影。”火光从杜泉身上冒出,禁闭的车门打开,她和楼月生快速闪进去,身后“砰”一声,车门又关上了。
藤蔓迅速挡在门前,承受着黑暗的吞噬。
“那边如何了?九爷怎么样!”
杜泉扭头,就看到陈璜浑身带血,正揪着楼月生的领子大声质问。
楼月生拨开他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又隐忍住,低头看了眼领口的血印子,立刻就把衣服脱下来摔在地上,他难得露出凶狠模样,杜泉被吓了一跳,想上去劝阻又不敢。
“做好你该做的,银九没事。”楼月生又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说道:“把活着的人都集中到最前面的车厢,你出去把挂钩砍了。”
杜泉吃惊,“那九爷他……他们怎么办!”
楼月生又转眸看她,面无表情道:“这是银九的意思,照做。”
“可是……”
“杜泉,如果银九和夜游差联手都挡不下青萍,你又能做什么?凭你现在的能力,即便拿出苍牙也不过发挥一成威力,杀个人没问题,杀青萍……还差得远。”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银九不是让你听话么,别让他担心了。帮我看好那些幸存者吧,银九费了很大劲儿才将他们救下来。”
杜泉差点哭出声,她低头迅速抹掉眼泪,用力点点头,她跑到另一个车厢,把那些吓得哆哆嗦嗦的人搀扶起来,也就三十来人,男男女女,还有小孩子已经乱成一团,天降灾祸,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遇上,都失控地尖叫起来。
陈璜用刀重重敲在车壁上,狠声道:“老子也不想救你们这些废物,都给我闭嘴,从现在起排好队往前跑,跑到最前面车厢安静的藏好。若谁想死,现在趁早出去,省的浪费老子时间。”
他说完又大声问:“都听见了么!跑!”
随后,他收起刀率先领头往前跑。
杜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可靠,她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语气坚定道:“大家跟着我……们走,别害怕,已经有人来支……援,咱们到一号车……厢集合,互相搭把手,别……别怕。”
她牵着小女孩,走在队伍中间位置,陈璜在最前,楼月生断后,人们起初还哭闹几声,待车厢外发出“砰砰”的撞击声后都吓坏了,也不敢出声弯着腰跟在陈璜身后快速往前跑。
这里是第四车厢,还有三节就到了。大家排成两排弯着腰往前跑,在危难面前似乎都懂事不少,也没人有闲工夫吵闹了。
杜泉压着那小女孩的背,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边安抚一边往前走,忽然那小女孩停下了,杜泉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孩子脸上有血污,下巴上最多,一双眼黑漆漆,她围着红色围脖,两条麻花辫。停下来后指着后面说:“阿婆”。
“啊?你阿婆也……在?”
那女孩点点头,拽着杜泉的手不让她走。
杜泉只好把她带到旁边,让她等着自己阿婆。
“素兰小姐,我的老天爷哟,我的大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杜泉探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先前曾在车厢外同她说话的那位老阿姨。这人和小女孩是一起的?
杜泉不禁生出戒备,反手抓住那女孩的手,凝神探了探,就发现这女孩和那位老阿姨一样,脑海深处竟也是虚无深渊,她盯着那女孩的脖子,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在某个地方,她一定……曾经和这孩子遇到过。
是谁呢?
她一边想着,另一只手缓缓抹向刀柄,却发现后腰处空空,刀竟然没了,耳后有股寒气,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偏头躲避,翻滚,远离。
“姐姐,你的刀掉了。”
杜泉看着那女孩手里的纵横刀,伸出手说道:“还给我。”几乎已经是压抑地低吼。
那小女孩忽然抿唇笑了一下,乖乖把刀递给她。
此时那老妇人也到了跟前,过来后便千恩万谢,把女孩拢在怀里摸了摸,感激道:“多谢姑娘,要不然我家小姐就危险了。”
杜泉摇摇头,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阿婆,那时候她的阿婆也会这么拢着她,摸她的头,让她别怕。
她走到那两人身后,抬手推了推她们的后背,嘱咐说:“快离开这儿’很……危险。”
“好,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老妇人带着小女孩快步往前,在车厢门口时,那小女孩忽然扭头对着杜泉笑了笑,嘴巴张开时,齿缝上全是血渍。她用手指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咯咯笑了几声又塞回去。
杜泉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怔地看完她的动作,甚至以为自己是幻觉。她连忙往车厢与车厢链接处的走廊跑,想追过去,眼看快接近她们时,火车又猛地震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想将火车推下轨道。陈璜从前面跑回来,他看到有个孩子夹在中间,拧眉询问了两句俯身便将那小女孩抱起来,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