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九爷,多谢九爷!”那冯七砰砰磕头,银九摇了摇头便带着楼月生离开了。
杜泉见那人还跪着,就上前扶了一把,认真道:“冯先生,九爷……会治好他的。”她说的很慢,不那么磕巴。
说完又将人参递给那人,语重心长道:“这……这人参九爷……不收的,不……能坏了医……医生的德行。”
她说完觉得有些小小的满足,也替银九说了公道话。
谁知冯七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没有恶意,让他那张木讷的脸活泛起来,笑道:“小姑娘,你可真是人美心善。难怪九爷将你留下,好眼光。”
“啊?没……”她不习惯人夸,腼腆地摆了摆手。
冯七摇了摇头并未解释,倒是指着这人参道:“九爷不要,这人参便送给你了,就当是见面礼,这东西拿去卖了也能值不少钱。”
杜泉想到那个秦望山一会儿还要疗伤,自己留着补身子最好,可这人参里头并不干净,不论给谁吃都不好。
于是,好心一起,就迟疑的上前劝道:“我不要。而且……这人参是……大,可不……不纯,还是别吃了。”
谁知道冯七一听这话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盯着她仔细的观察了半天,说:“姑娘为何这么说?”
“听阿婆说,人参乃……灵药,土壤,水质都……极重要,这人参也不知……何处来的,似乎……有异物。”
“银公馆果然是卧虎藏龙,九爷从不养闲人,姑娘眼神真利,我知道了。这东西既然不好,我便拿去扔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身看着杜泉,低声道:“姑娘可愿跟我回秦家?”
“哈?我吗?”
“嗯,工钱你随便要,我那里需要你的本事。”
杜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见他眼神闪烁,摆摆手快步下了楼梯。
冯七随后也笑着跟过来,他们并排站在那颗大枫树下看着甲字号房的门,等待着里头的人出来,杜泉累了一天,就坐在石台上背靠着大树合了眼休息。
可那烦人的冯七又走过来找她说话,继续劝说道:“我给你这里工资的三倍,跟我去晋阳,那里不比龙海市差,四季分明,你也不必干活,还有人伺候你,让你住大院子,每天吃十八个菜……”
“我……我不去。”
“五倍!”
“……”
“十倍如何?”
“不……不去,不安好心!”
她说完就站起来,那冯七还要劝说就见银九带着陈璜从门内出来,背后还带着一股寒气,杜泉被冻得打了个喷嚏,连忙躲到一旁站着。
银九瞥了她一眼,抬手一挥,身上带着血腥气和冰霜之气便都散了,可那张脸十分苍白,杜泉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正要说话,就见他走到冯七身前停下,表情阴沉道:“冯老七,你挖我的人,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他此刻面无表情站定,杜泉看着他的侧脸,那玉质的皮肤上似乎覆盖着薄薄的冰霜,比平日更加冷酷。
冯老七见银九出现也没怕,搓着手笑道:“九爷这里人才济济不能分我一个么?这姑娘鼻子够灵,竟能嗅到那种东西。九爷,您也知道,我们秦氏本就是做那挖墓开山的事,到手的好些东西都邪气得很。若这姑娘能去,咱们也能避开些麻烦了。”
“她不是狗。”银九淡声说了一句,随后又扭头看了杜泉一眼,问:“你刚才闻到什么了?”
“没……没闻到。”杜泉连忙否认,她听得出银九不想沾秦家的事。
银九又看向冯七,“听见了么?闻不到。”
冯七无奈地笑道:“九爷还是这么护短。”
银九没有理会,回身看着那间寒气逼人的屋子,淡声道:“以前秦老还算讲究,不会轻易毁人墓穴,可他这后代子孙却惟利是图,难怪圣器反噬。我只帮这一次,日后秦氏的事不要再来寻我。”
老七点点头,又有些遗憾的看了杜泉一眼,抹了把脸说道:“九爷,泽秋何时回来,许久不见她了。”
“她若在,会打掉你的门牙。”
“哈哈,好说好说。”
杜泉低头听着,思索“泽秋”是谁?银九说起这个名字时竟然面带笑意,是女孩么?
第十三章
“喂。”杜泉正垂头听那二人说话,没留意陈璜走到了她身后,还重重戳了她一下,木棍一样的指头戳在脊梁骨上杜泉“嘶”一声缩肩避开。
陈璜见她回头便语气冷硬地吩咐:“你,回去。”
“噢……”她早就不想在这儿杵着了,待陈璜发话立马向银九行了礼便小跑着回了9号小院。
今晚月色不错,杜泉回院后忽然想赏月,于是也不进屋,就那么懒洋洋地坐在屋檐底下望天。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不知我的家乡现在又是什么景象,赶走她之后岛上安宁了么?阿婆有自己回家去吗?池塘里的莲花开花了么?”她抱着膝盖仰头望月,闻到院外飘进来的香味迷迷糊糊间便发起了困。
“好困……”困到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并且根本就没精力站起来。
似睡非睡间她似乎闻到一股木头屑的味,还有一丝花香,可她很快就睡沉了。奇怪的是……第二天睁眼却发现自己在床上。
她是怎么回来的?谁把她带进屋的?
日头老高了,杜泉急急忙忙梳洗,找东西的空隙就见沙发上叠着好几套衣裳,翻了翻,也都是新的,银九不可能这么闲整天给她送衣服。
是楼月生?
待穿戴整齐后杜泉一路小跑着去归墟堂打扫,刚进院门就碰上陈璜,他好像是刚从外头回来,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裳,腰间束着铁链,他的脸色阴沉,袖子上还沾着血,有几分狼狈。
杜泉上前问:“陈……璜,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毕竟一个院子里住着,也算得上半个熟人,她觉得应该关心一下,可陈璜那个狗逼,脚下就像安了轮子似的往前走,两人错身之际也只是半耷拉着眼瞥了她一下就回自己的小楼。
那一眼定是在说“要你多管闲事,蠢货!”
杜泉咬牙看着,寻思他大概又回去躺棺材了,于是“哼”了一声就去忙碌自己的事,她驾轻就熟的推着小车将花园收拾了一番,这次,她特意将漂亮的花瓶都放在银九开窗就能看到的位置,整整齐齐摆了一排,花花绿绿很是好看。
随后又扛来一个藤桌,在上面摆了茶壶茶碗,这样银九就能一边喝茶一边赏莲了。
肥猫和阿铁跟着她一路玩耍,像是不知忧愁的孩童,杜泉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它们闲聊,一边打扫,将花园通向归墟院的石径都清理得干干净净,院内大枫树投下一片阴影,坐下乘凉正好。
她掏出两块点心垫肚子,看了看树下的两个大缸和旁侧随意堆放的石块,主意一上来便又推着小车来回运水,跑了五六趟总算将大缸灌满,她又抓了好几条鱼放进去,栽种了莲花水草,顿时这院子里便鲜亮多了。坏了的矮墙也被她垒好,刷上了白漆。
“好……好看。”她甚是满意,拍拍手抬头一看,就见银九手中端着茶碗依靠着窗棂往下看。
于是仰着脸,扯开一个大笑,喊着:“老板……好。”
这一声中气十足,银九定然是听见了的,可他面上却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倚着窗台,单手晃着那只白瓷茶碗。
杜泉已经习惯他家老板的仙姿,也不在意他冷淡,嗬嗬笑了几声又拿着抹布擦拭回廊扶手和栏杆的灰尘,她一路走到甲子号房时见上面上了锁,还贴着一张符纸。
她心生好奇便趴在门上往里头看了看,透过门缝能瞧见屋内只是些寻常摆设,正堂位置上燃着一盏油灯,灯芯平静的燃着,散发着十分清淡的味道,后墙上挂着一幅画,有些远她看不太真切,应该是什么镇宅东西,她贴近了细看,忽然那灯芯“噗”地涨了起来。
有道影子从她眼前划过,杜泉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笃笃笃……”门上有声响,杜泉像被攥了心神一样,又不受控制地凑过去,靠近那门缝往里头看去。
这次,她发现刚才看到的东西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雾。
她连忙细看……
“砰”门板震动,忽然一只眼睛贴过来,直直和她对上。
“啊……”她吓得尖叫。
没错,就是一、只、眼睛,没有头,没有脸,摆脱了眼眶束缚的眼珠子……
她跌跌撞撞往后退,却一脚踩空向后掉了下去,只是这一跤没摔实在,竟然掉进了银九的怀里。
银九似乎极讨厌人触碰,堪堪扶了一下她的腰就撤回手,杜泉踉跄几步站稳,语无伦次地指着里面说:“老板,那那……里头有一双,不不,是一只……眼睛!”她惊恐万分,越发结巴地说不清。
她怕银九不明白,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摘下来比划。而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那间屋子,无所谓道:“那是秦望山的眼睛,是他给的诊金,怎么,不记得了?”
杜泉看着他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忽然停下动作,在银九的注视下,回答:“记……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