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震惊极了。
但小姑娘仍然是不太懂镇元子在纠结什么,她只是坦荡而天真地开口:“您把我身上的法力束缚解开,我给您演示一下。”
这么个小姑娘也闹不了什么大事情出来,镇元子便伸手在她眉心一点,将她冻住的法力解封。
随后,小姑娘就抬起粉粉嫩嫩的小手,在空气中轻飘飘的一划。
一划,便是一道空间裂缝。
她还特别无辜特别委屈地解释:“大仙你不要怪我啊,我就只是在房间里打坐,坐着坐着觉得肚子好饿呀,好想吃个香香甜甜入口即化的果子,可是我身边的果子都吃完啦,新的果子得等明天才能有,我……我就划出来了个裂缝,钻进去,再出来就刚刚好……在那个胖娃娃果园里了呗。”
完事了她还从自己袖子里掏了个人参果出来,怯怯递给镇元大仙:“我其实敲了个果子下来的,但又想着不告而取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对,决定给这里的主人说一声再吃,主人不答应的话我就把果子还给他,反正果子也熟了该摘了,不会给他造成什么损失的……”
结尾陈词就是哭丧个脸,嘤嘤嘤道:“我哪里知道这是在偷呀,果子我还给您,大仙您放我回家好不好,我不吃果子了,也不计较您打了我一顿还不行么。”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放不放你回家了的问题了。
看着那个空间裂缝慢慢弥合起来,镇元子扶额,真的许久都没有觉得这么槽多无口了——
你师门都不给你吃饱的吗!
我人参果园的禁制这么容易破开的喽?
还有你啥时候摘的果子!卧槽照理说人参果树上还有一个阵法,你……你摘果子怎么阵法不响的?
而从来都自视甚高的上清弟子们也开始怀疑人生——以他们的消息灵通程度,自然是知道元始师伯的徒儿们连人参果园都摸不到,少年心里都好胜,甩开了隔壁一大截这种事情可是狠狠满足了一把他们的求胜欲。
但,现在这个小姑娘,竟然……
#妈的心态崩了#
#那我以后还拿什么吹牛逼啊#
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镇元子缓了好半天,心累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你现在愿意回家,就能回家喽。”
小姑娘点头:“您不锁着我的法力,我自然是可以随时回去的。”
“那……”镇元子心里的卧槽尼玛简直无处诉说,“你回一个我看看?”
小姑娘也不客气,手上又是一划拉,这次动的法力有点多,划拉的裂缝有点大,完全足够她钻进去。
但她到底是个讲道理的小姑娘,也没有自己溜进去就完事了,还记得回头:“我要进去的话您可能就找不到我啦,我能走了吗?”
“我们能否跟着你进去看看?”通天和镇元子都快好奇死了,几乎是同时开口。
“当然可以呀。”小姑娘并不拒绝,还把空间裂缝撕得更大了一些,方便两位大佬从容而体面地进出。
“你们就在此不要走动。”因为并不知道裂缝那边是个什么地方,通天和镇元子都没有带徒弟过去的意思,只分别回头叮嘱,“我们去去就来。”
徒弟们肯定没什么不同意见。
空间裂缝那头,是一处深不见底,绿如翡翠的池水。
翡翠镜面微有波澜,时不时往上面冒那么几个气泡,很明显的下头有个人在泡澡。
那个小姑娘从空间裂缝中出来后就站定了,对着池水大喊:“老师!有客人!快出来!”
水面下的人应该是听到了小姑娘的呼喊,镜面的波澜便略大了几分,几道涟漪扩散开来之后,池水里冒了个脑袋出来。
那人眼神悲悯,面容清透,青年模样,本是再精致不过的容颜,绝对不算难看,却不知怎么地……仿佛有偌大烦恼萦绕于心一般,极周正耐看的一张脸上无端显出一点苦相和穷相来,放个碗在面前就能原地乞讨的那种。
再往下嘛……滚动的喉结,平直的锁骨,宽阔的肩膀,和再往下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不过下面是什么好像并不重要。
主要是,现在跟着从空间裂缝里出来的通天和镇元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水中刚出浴的青年。
准?!提?!
你从哪儿拐卖的这只乖乖巧巧萌萌哒的徒弟?!
还不给人家吃饱!你个辣鸡!
(╯‵□′)╯︵┻━┻
三、
不过……等等。
拐?卖?
是的,拐卖→_→
毕竟在洪荒大佬们眼里,只要有的选,正常人都不会进入西方灵山拜准提为师。
这个故事……说起来就长了。
洪荒上数得着的大佬们第一次见到准提,绝大多数是在紫霄宫。
通天也是如此。
而到如今,通天也不能忘怀那一日他与准提的初见——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大家背起书包上学堂,各显神通地来到了紫霄宫,满怀期待地准备见一见那位强大到所有人都需下跪的鸿钧道祖。
那天,大家都看出来了紫霄宫上的六个蒲团定有蹊跷,于是比法力比宝贝比兄弟比人缘,好不容易才分派明白了六个蒲团的归属,当然,三清以其盘古嫡裔的身份,占了其中之三。
那天,紫霄宫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大家在热烈的气氛和“duang”、“duang”、“duang”的特效中准备恭迎鸿钧道祖大驾。
然而,鸿钧道祖还没正式出现,两个和在场画风格格不入的道人先打破了紫霄宫里祥和的气氛。
一个身穿道袍,面黄微须。
一个头挽抓髻,面皮发黄。
这倒不是什么特别标新立异的形象,当时基本都坐定了的大佬们并不想给这两位来迟了的远客一个眼神,更不要提给他们让路让座。
但是架不住这两人会给自己加戏啊——
前一个道人进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扑地嚎哭,如丧考妣:“哇!师兄!我们这大老远的赶过来,却连个座位都没有呀!”
后一个道人倒是很坚强很成熟的没哭,但是声音却透露着一种颓败和绝望,让人想到无人欣赏就独自凋零的花,一生寂寞到最后孤零零死去的老者,对这个世界明明充满了爱却得不到半点回应的盘古父神:“约摸是我等命苦,没缘分聆听大道吧。”
现在说起来非但一点感染力都没有,想想两个大老爷们就这么哭了出来还有点搞笑,但就当时情景……那两位道人一开口,便特别神奇地,仿佛是有一股巨大的,混合了悲痛,消沉,绝望,沮丧,难过,总之所有你能想起来的负面情绪注入了听到这句话之人的内心深处。
听到了这句话的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大佬们都被这个情绪搞得有点困扰,一时半会儿都不能恢复正常心情,而此时,那个哭嚎出来,情绪特别激动的道人又继续难过了起来:“可是我们要怎么办呀……西方的一切都寄托在我们师兄弟身上了……”
大概是那个颓败和绝望的情绪浸染来得太过让人难以释怀,听到了这几句话,大佬们都不自觉心里一揪,仿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轻轻挠了挠。
心肠最软,最见不得人哭的红云老祖问了出来:“什么叫西方的一切都寄托在你们身上?”
那哭嚎的道人便顺嘴卖着惨,哭得超级卖力:“西方……西方一共就来了我们师兄弟二人,要是我们听不清道祖讲道,就无法去给西方众生传道……那西方生灵就永远与大道无缘了哇,西方生灵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是负责哭,另外一个道人就是负责冷漠:“这都是命数……”
到底都哭了什么,通天也就记得最开始的这几句了。
反正,一个撕心裂肺,一个冷心冷情,互相唱和之下,紫霄宫中每个人都不自觉跌入了他们营造的那种“我就是西方全村人的希望!我听不了道那我们西方生灵都完了!你们不给我让座就是你们不体恤西方生灵的向道之心!”的气氛当中。
这便导致了有蒲团坐的大能默默地觉得,如坐针毡——至少就通天而言,他在那么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不是蒲团,而是西方若干生灵求道的唯一希望,仿佛是灭掉了希望工程宣传照中那个有着大大眼睛的小姑娘眼眸中的光,细细品来是一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罪恶感。
而随着两人的表演越来越深入,通天“要不就给他们让个座儿得了”的欲望就越来越浓郁。
更扎心的是,坐着蒲团的几个人越是不让座,坐在后头木得蒲团的大佬们看着他们的目光就越是谴责——就像公交车上的围观群众谴责九九六了一天都已经累成死狗的青年人不给闲了一天精力充沛出门只为遛个鸟的老爷爷让座一样,充满了道德优越感。
这谁顶得住呀!
蒲团之上,女娲是唯一的女孩子,女孩子的共情能力向来比男孩子要强一些;红云老祖是个老好人,从来就见不得别人哭;鲲鹏祖师修为最为浅薄,心境也最不稳定,特别容易被浸染;通天最为怜贫惜幼,平时在外面见到一只瘸腿的兔子都愿意把兔子带回昆仑山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