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别不是一群傻子。
“嘘,”电话那头男人不急不慢地打断了她,“叫师父,收徒第一天我就教你们懂礼貌,这才离开千鸟堂多久,忘光了?”
有种东西叫条件反射。
当男人说“嘘”的时候,握着手机的徐酒岁脑子里立刻就出现,那个身着宽松改良唐装的人立在自己面前,微微弯下腰,冰凉且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压在她的唇上……
手指修长白皙,指甲总受修剪得干净整洁。
只是没有温度。
那冰凉的触感却能从唇部传递到背脊,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
“……师父。”
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液。
徐酒岁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微微泛白,在那两个字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意出口后,她死死地抿着唇,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驯服的猎犬——
无论撒欢跑得多远,对主人多么厌恶,只要听见口哨声,它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回头。
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直到那边手机亮了起来,男人慢吞吞偏头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
【倩倩:老师早些休息!晚安!】
薄一昭:“……”
长臂一伸拿过手机,干净利落关机。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没事干想女人干什么,种种迹象表明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没有之一。
正这么腹诽到自己都怀疑自己这么下去性取向会不会出现问题,家门被人敲响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来走过去拉开门——
哪怕是知道这个时候会狗胆包天敲他家门的只有一个人,他开门的动作还是做得干净利落。
“什么事?”
他站在门缝后,面无表情地问。
外头站了个乖乖的短发小姑娘,她踩着她毛茸茸的独角兽拖鞋,笑眯眯地,手里端了杯牛奶。
显然除了许绍洋外,并没有人觉得他的调侃有一丝丝的有趣。
徐酒岁:“……”
他又转回来看着徐酒岁,这次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淡道:“教刺青手法还要顺便教素描么,要不要教你们喝奶?”
徐酒岁:“……”
徐酒岁抱起了一叠素描图,用行动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从今往后绝不废话。
许绍洋瞥了她一眼:“先看,五点以后来找我。”
徐酒岁不敢不从。
……
用五个小时给一堆素描初学者看了作品,给他们指点一二这活对基本功相当扎实的徐酒岁来说一点都不难。
下午四点五十五的时候,她揉着脖子放下最后一名学徒的素描画,揉了揉脖子,站起来去找许绍洋。
徐酒岁:“????”
躺在地上抱着电线杆的又不是我!
瞪我干嘛!
“像她一样你就开心了么,”薄一昭指着不远处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忽然笑了,“知道最近各种酒吧附近都徘徊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专门等着你们这些蠢得喝到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姑娘扛回家白操么,黑话叫:捡尸。”
徐酒岁:“……”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男人话语里的嘲讽,因为他连用词都不讲究了,一个粗俗的“白操”被他用得铿锵有力。
徐酒岁抬头盯着男人那张脸,看他唇边的香烟在夜晚里一明一灭……一股热流从脚底蹿上尾椎,居然因此有点兴奋——
她捏着裙摆的指尖僵硬了下:粗口骂人的薄一昭有点性感。
……她大概是脑袋发昏了。
心虚之中,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发现他那未达眼底的笑也逐渐收了,黑沉的眸子冷冰冰的。
【薄:没事。】
【薄:只是打电话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一本正经。
【岁岁平安:死是死不了。】
【薄:别乱说话。】
徐酒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薄一昭这时候还没睡,那如果他刚才在家不可能没听见她开门关门的声音——
现在他明显是对她曾经半夜出门一无所知。
还好他不在。
不然这会儿可能隔着墙,都听见刚才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岁岁平安:老师,你是不是不在家?】
“六十集电视剧还有第一集 呢,”徐酒岁翻了个白眼,“我先草个人设不行啊!”
徐井年被说服了。
他拒绝再和这疯子继续说话,将手里的饭盒盖子一盖,往她手里一塞,直接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人气得跳脚,他还嫌不够,当着她的面,“咔嗒”一声把窗户落了锁。
徐酒岁在外面冲他做鬼脸,做够了才转身趾高气昂地走开。
纯情不纯情不知道。
反正幼稚的一笔。
……
送走了徐酒岁,没多久晚自习就开始了。
薄一昭把剩下的题讲完,就发了一张“整体法”专项训练的卷子给他们做——讲真,学圣对付这些小学霸很是有一套的,他发试卷的时候就说了,他做了一整套“整体法专项训练”的卷子,一共十张,写完一张就可以交给他,去换第二张。
斩钉截铁的回答完,被子外面的人不说话了。
徐酒岁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那还带着室外冰凉温度的手从【被子】下面探了进去,二话不说贴在她【脸上】——
她被冻得尖叫一声,那只大手还不肯放过她,粗糙又冰冷的指尖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后,又要去抢她的被子。
【*审核您眼瞎了吗?】
徐酒岁躲,可是被子底下能有多大,过不了多久她就受不住了,猛地掀开被子钻出来!
“干什么!流氓!”她气息不稳地冲他咆哮。
男人唇角翘起的弧度变得更清晰了些,靠坐在床边目光放松地望着她:“怎么了,昨晚没洗澡就睡了,现在还要赖床,你邋遢不邋遢?”
徐酒岁噘了噘嘴。
抬起手抚过自己脸上凌乱的碎发,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开。
凑钱,徐酒岁得就是出去打工,那种日结的工作,能赚一笔是一笔……除此之外,再把手上在画的商稿画完赶紧给杂志社,东拼西凑短时间内应该也可以凑够那么多钱。
徐酒岁以前也有打一些零工,所以加了个招临时工的微信群,里面经常有商户招人,从发传单到找车模,应有尽有——
徐酒岁的微信头像就是她自己,大学时期的她还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卷发,十分富有艺术少女气息……群里一吆喝,就有车展找模特也会跑来加她好友私聊她。
对方报价钱也多,从早上八点站到下午五点,包午餐,一天七百,徐酒岁心花怒放。
然而当一切愉快地谈到身高,人家一听她的身高,那真是十厘米高跟鞋都追不上,总不能往车旁边一站还没车高吧,气氛瞬间萎靡。
五分钟后——
【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进行聊天对话!】
徐酒岁一筹莫展。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个叫“蓝风车酒吧-10.1~7日招人日结”的人加她,问她愿不愿意国庆去兼职,每天三百块,日结,酒水有提成。
一开始看到酒吧徐酒岁还下意识地皱眉,有些怕是不三不四的兼职。
“没有,丽江女人多,现代罗曼蒂克。”薄一昭懒洋洋道,“姜泽要一起去怕你们学坏。”
徐井年一头问号。
这时候徐酒岁把做好的三明治端出来,一碟子递给薄一昭,剩下的给徐井年打包,头也不抬道:“老师,无缘无故泼人家姜泽脏水做什么?”
男人目光扫过她耳边因为低头打包早餐微晃动的一丝发梢,翘起来的,像鸭屁股。
不动声色翘起唇角,他嗓音低沉缓慢:“只是怕学生学坏。”
徐酒岁没怎么多想:“姜泽挺乖的。”
薄一昭:“看你对‘乖’的定义是什么。”
徐酒岁歪着脑袋看他:“他有做什么吗?”
放死耗子进你办公室了还是当着你面把谁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了?
——兰亭酒吧里晚上等着跟他搭讪的女人能排到酒吧门口……
闻言她摇摇头,一眼泪包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瞪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千古罪人。
薄一昭这才松开她,恢复了为人师表道貌岸然的样子,往旁边站了站,拿出了学校门口指点人家把校牌戴胸口的淡定气魄,隔空点了点她:“那就站好,我们谈谈。”
“……”
谈什么,谈恋爱就谈,别的免谈。
“你在气什么?”
他的问题一出,徐酒岁就被他荒谬到了。
“你是不是当老师当傻了,什么都喜欢问为什么,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
徐酒岁说了一半,被他的目光扫过,脸上那荒谬笑了的表情立刻收敛了一些,捂着屁股往后退了小半步,顿了顿,这才委委屈屈地说,“你以为我想么,是你自己非要问得那么露骨的,问完还要用那种烂理由拒绝我。”
“什么烂理由?”
“说什么年纪太小,”徐酒岁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这也是刚才她为什么不想再解释太多的原因,“男人是什么生物,什么‘性格不合适’、‘年龄不合适’、‘对不起我配不上你’……找出八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拒绝人,其实无非就是总结为一个:没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