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世道今日,千鸟堂里认识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跟她同一批的师兄姐弟只剩下了一个小船, 其他的人都在许绍洋的首肯下出去自立门户。
……这也是徐酒岁想不通的一点,别人都走了, 走得光明正大, 自由自在,许绍洋却老想着怎么才能把她捉回来。
有病。
她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 千鸟堂的所有人都在忙,几个面生的小学徒坐在客厅聊天。
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们暂停了聊天抬起头看过来, 见了她以为是客人, 有个大概二十岁左右,和徐今年差不多大的小男生腼腆地冲她笑了笑:“咨询纹身的吗,您有预约吗?”
“我找许绍洋。”
现在她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目光有些飘忽,她不小心撇到了男人耳朵上的钢针,说实在的,这么一个严肃禁欲的英俊成熟男人带着简单而不浮夸的单边耳钉,只会让女人更加眼热。
以前的薄一昭却从来不会碰这些有些“离经叛道”的东西。
眼神儿跟着飘忽了下,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脑海中疯狂燃烧,眼下面对面坐着,她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眨眨眼看向男人:“阿昭,你真的打耳洞了啊?”
“……”
本来耳朵都不痛了,被这么一提醒,又开始火热突突跳着疼……
男人恹恹地蹙眉,像是刚才一样“嗯”了声,却完全是不同的态度。
“她太闹腾,拧不过。”
徐酒岁没错过乔欣那张瞬间失魂落魄的脸——
实不相瞒,她看得非常开心……
“……”
所以告白失败之后,你们还手拉手去买菜啦?
…………………………你们中年人,神经病吧!
第23章 盲人
“薄老师?”
耳边传来一个女学生有些迟疑的声音。
“没事, 我们继续。”
薄一昭捡起刚才片刻失态掉在讲台上的笔,笔尖在试卷上受力分析图上点了点, 然后发现自己的思路, 断了。
一条又细又直的雪白大腿在短裙和高跟鞋的承托下,每走一步都晃人眼睛的夺目……
上面的纹身在暗黑的夜店光线下,光鲜色彩,武士猫那张猫脸,却比在阳光下更加生动惊艳。
徐酒岁走过一卡座时,清楚地听见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有人万般感慨地骂了声:我操。
勾了勾唇,徐酒岁撩了下头发,非常满意自己今天的美艳动人。
来到吧台坐稳,抬头一看发现吧台后面站着调酒的居然是她的“绯闻小男友”,酒窝一深,她冲姜泽笑了笑。
“姐姐。”姜泽叫了声。
“乖,那么早下晚自习了么?”
“不知道,”姜泽盯着面前这张笑脸,缓缓道,“我提前走的。”
啧啧啧看看,这他妈需要等着我来带坏么。明明自己什么都会——真以为你学生都是纯洁乖宝贝,不要脸啊,薄一昭!
徐酒岁“哦哦”两声,笑容不变:“姜哥跟你说了我要来拿东西吗?”
徐酒岁:“……”
徐酒岁虚心求教:“所以请问这个回答比我的版本优秀在哪?”
“面对盛怒之人,多余的话少讲。”男人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面颊,“你生气时候我从来不说话。”
徐酒岁终于找到自己每次生气都能从“有点生气”到“暴怒”的原因来由,有力证明就是在男人斩钉截铁地给他的小舅子发了那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后,徐井年回了他“……”这么六个点后,再也没有说过话。
安静如鸡。
也有可能是在他们听不见的地方忙着疯狂骂脏话。
当然更可能是已经被活活气死。
……
徐酒岁去民政局的路上忍不住掏出手机查了下老黄历网,心满意足地在“宜”下面找到了“婚嫁”二字。
再往下拉,对照着时辰,找到“良辰吉时,百无禁忌”八个大字对照时间,发现还有大概半个小时就要进入下一个时段,她催促着薄一昭合理且合法地以最快速度赶路。
同样的事故,已经是在这个教室里发生的第二次, 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抬手揉了揉眉间, 薄一昭有些头疼,用手中的钢笔随手在那个受力分析图上画了个一个巨大的圈:“还是错的。”
“……”
“这是第四次让你画受力分析图了, 居然还是错的,再回去想——下次不要直接解题了, 受力分析图这种最基础的东西都画不对, 你接下来的计算全都是浪费时间。”
他很少在学生面前用严厉的语气说这么长一段话——
不是因为他脾气好。
就像无论人类犯什么样愚蠢的错误, 上帝都会淡定并微笑着书写历史一样罢了。
但是四次画错受力分析图,对于尖子班的学生来说,过分蠢了。
薄一昭语落, 感觉到教室前三排都有点安静,抬起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学生一脸苍白地看着他, 眼圈都红了。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了,随便说一句就要哭了?
平静的声音响起,倒是听不出喜怒,千鸟堂内却鸦雀无声。
那学徒额角通红跪在旁边低着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第66章 表白
徐酒岁没有蠢到直接把定位定在千鸟堂脸上, 她挑了挑选了个附近比较有标志性的大型商场里的星巴克,这里是市中心, 薄一昭在这里长大的, 不可能找不到。
她正被许绍洋气得跳脚,可惜又不能将他怎么样, 只好用薄一昭这个刚巧也犯事儿的倒霉蛋当替罪羊——
徐酒岁打算在星巴克里等他十五分钟, 如果他不来,就真的只好下辈子再见。
她没想到的是微信刚刚发出去, 那边就有了回应。
【薄:我就在这,你在哪?】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过了很久,他脸上也没有一点反应,神色也不太好,完全不像是平日里被她蹭两蹭就有反应的模样。
只是伸手冷冷淡淡地将她扶着放回驾驶座,而后立刻收回了手,从储物箱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只出来,点燃。
奶白色的烟草雾让徐酒岁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她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男人却只是把车窗降下来,脸往窗外偏了偏。
过了一会儿,淡道:“开车,先送你回去。”
这种前所未有的疏离语气。
徐酒岁沉默了下,这才有点真的开始感觉到害怕。
咬了咬下唇,这次她是真的不敢再在他气头上招惹他,绑了安全带老老实实地把车往小船住的小区院子里开。
这一路沉默还挺煎熬的。
他觉得不用等她出来开奖,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抬手将系好的领带拆开,随手扔在沙发上,男人扯开衣领深呼吸一口气,屈指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
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朋友圈最上方显示的是徐酒岁的头像,点进去一看——
【岁岁平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日尼玛!
「图片」】
配图是一个验孕棒,上面红彤彤两根线。
薄一昭:“……”
作为第一当事人,他正式知道自己的老婆怀孕还是从朋友圈知道的。
转身,他回客厅从抽屉里翻出钥匙打开洗手间的门,洗手间里她抓着手机坐在马桶盖上,低着头在玩天天爱消除。
薄一昭没有出声叫她,而是献祭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爱心,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她玩完一关,三颗星完美通关。
比教堂中的誓约更加神圣。
徐酒岁喜欢这种无声的默契,就好像从此,承载者之后人生的喜怒哀乐,她都有资格伴随其见证与参与……
她能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画技,以另一种“永垂不朽”的方式在他人的人生轨道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很有存在感。
徐酒岁喜欢刺青,她想要成为刺青师。
这天晚上,她没有吃晚餐,当其他所有人都下班回家时,她坐在外堂作品墙下,看着一副副许绍洋亲笔画的作品,脑子里想得是第一次见到他在酒吧替人刺那副《九龙拉棺》时,她脑海之中的震撼……
是为什么震撼呢?
想着想着,总觉得好像悟到了一些什么,但是那想法又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
晚上,重新坐在窗下的画架旁,徐酒岁第一次握着笔迟疑了,犹犹豫豫地下笔,脑海中一片混乱,画出了今晚第一个草稿,她盯着草稿看了几秒。
然后直接将它拽下来,揉乱,扔掉——
回头去看身后沙发边的男人,想看看他是怎么表态的。
然而从始至终,许绍洋除了提到《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这作品时有片刻波动,这会儿却像是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小船犹豫了下,缓缓道:“师父,这个刺青师她——”
“啪”地一声,纹身手稿册子被合上的声音打断了船儿的说话,她一个哆嗦,手里外卖饭盒差点掉地上,狠狠地闭上嘴。
只见,从方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手指微曲,敲了敲黄花梨木椅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