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梦在旁边为她捏了一把汗,果然那加德右变了表情,声音有些凉:“那依着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这些人何时见过族长说这些话,就是那妇人都没见过,此时听到这话她一愣,却忘记了回答。她怎么敢说族长的不是呢?可是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
她反而扭头看向了单梦,可是这个圣女也跟她儿子一般大,她能怪谁呢?怪天怪地?还是怪那个根本出都没出现的牧棠?
她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在大家那种复杂的目光下,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里,沉默的背影好像要隐入这深深黑夜中,再也消失不见。
这种场景让人看得心生压抑,到底是多么深的绝望才会这样?不敢怒不敢言,那种谨小慎微,好似已经刻入骨髓一般,根深蒂固。
单梦绷紧了下颌线,那张稚嫩的脸上,在昏暗的天色下,隐隐多了种倔强的东西。
“都散了吧。”加德右出声,四周的人回过神。
一行人慢慢离去,单梦也是要走的,却被加德右叫住了,他故作深沉的看了看天空,然后眸光跟刀锋一样看向单梦,“部落里遭受大旱,你身为圣女,要做好准备了。”
他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也没管单梦茫然的表情,就抬脚离开。带着这种疑惑,单梦东摸西找的终于找到了家。原主娘还是那副担忧脸,单梦心里装着那加德右最后留给她的话,于是就问了出来。
“我...族长说身为圣女,要为部落做好准备,什么准备?”
原主娘手里拿着东西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满眼写着难以置信,连嘴唇都开始抖,有些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来四个字:“什么准备?”
她突变的脸色,让单梦想起了一些事,比如说是库安平说的那些‘怕死’之类的字眼,她一个圣女,年纪轻轻怕什么死?
还有部落中的那些人,看她的时候说是敬畏,但是有一些细节越发的在单梦的脑海中清晰起来,比如果那种敬畏中好像多了一些怜悯的东西。
圣女需要别人怜悯吗?那怜悯的理由是什么?
“那我要做什么准备?”她这样问了一句,让原主娘的眼泪吧嗒一下落了下来,那张脸上布满沟壑脸上顿时泪如雨下。
单梦看着她,鬼使神差的想道:她又不是去死,为什么感觉她即将要去死一样....
等等,死?
她有些不太确定的念着这个字,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
那族长说的,天遭大旱,圣女要做好准备,什么准备,当然是牺牲的准备。
圣女要以自身祭.天,为部落的族人祈求大雨。
单梦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站在那里,好像是有些词穷,“我、我是要死了。”
奇怪,内心思绪澎湃,说出来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
原主娘呜咽出声,蹲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看样子是很伤心了。耳边是绝望的哭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深山,单梦想起了死去的库安平,还有那个到现在都没有露面的牧棠。
想让她死,那些人想的也太简单了。
她站在门口,忽然来的凉风吹得她一哆嗦,可这么闷热的天风怎么会是凉的呢?单梦抬头看了看,忽然不慌也不急了。
“娘,你先别哭,说不定这件事会有转机的。”她回头,看着屋子里的妇人道。
单梦说完,也顾不得那原主娘是个什么表情,她往外走了几步,天色已经很黑了她并没有走远,四周静悄悄的,如果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出身后还有一个脚步声。
“出来吧,你准备跟我跟到什么时候?”她突然出声,可是周围一片黑暗,根本都没人影。
“如果你不出来,那我只要自己动手了。”这句话,她是带了威胁的。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正是当初单梦刚刚来时,那个跟着自己的小哑巴。小哑巴眼睛很大,看着她没说话。
“你对这里应该很熟吧?”她问。
“我想见见那个牧棠,你能带我去吗?”
小哑巴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清澈,只是看着单梦的时候不自觉地多了些瑟缩。单梦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会跟别人说是你带我去的,你放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番保证的话起了作用,那男孩看她一眼,往左边的小路上走去,单梦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第37章 最后一位圣女(五)
单梦见到了牧棠,她被小男孩带着,来到位高权重这边。两个人躲在屋后,顺着那木头的缝隙看清楚了里边的景象。
屋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族长加德右,另一个背对着他们坐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形。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族长~那圣女就不能换个人么?非要是单梦。”独属于女孩子柔软的声音传来,听得单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声音未免也太腻了。
“别不懂事,圣女是部落中的人选出来的,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加德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可是这种严肃下又带了些娇宠。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单梦心里不解,只能静静的继续看着。
那小哑巴也在看她,见单梦听到这话还无动于衷,内心不免多了一些神采,不过在黑暗的掩饰下,这种神采一闪而过,单梦只顾着屋子内的情形,也没太注意他。
那牧棠又说了几句,大多都是些黏腻的话,对着加德右那张脸,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起码单梦都觉得自己开不了口。
听了半晌的墙角,她大概也是看明白了。
那牧棠可能是攀上了族长这个高枝,两人之间有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为了维护她,所以加德右当初执意要处置库安平。
她原先还在想,这个牧棠的身份可能十分的特殊,现在看来是特殊到这里了。她心里冷笑,跟着小哑巴两人一起悄悄离开了这里。
两个人往回走,单梦独自想着事,他就默默跟在后边,单梦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家那男孩儿也一声不吭的再次消失不见。
原主娘看她回来,急忙起身,踌躇了几下,想说一些宽慰她的话,只是还没说出来,自己就又想开始哭。
单梦安慰了她几句,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大的感觉。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来,天边的朝霞就把整个天空映成红色,宽阔无垠的天色,让所有族人心里都忐忑不已,蓝天变成红云,这多半就是凶兆。
单梦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十分乐观,因为这预示着大雨即将到来,连风里都能感觉到凉意。
“你今日不要出去乱走了。”原主娘的担忧都没停过。
族长昨天说了那样的话,那单梦留下的日子就不多了,或许是想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改变了自己之前说的话:“算了,你还是想去哪就去哪,如果找不到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她的语气实在太绝望,听得单梦心里也沉甸甸的。
“那就随便走走吧。”她知道现在跟原主娘说太多也没什么用,毕竟在这里,族长的话那跟皇帝的圣旨一样,没人能生出反抗的心来。
虹没说什么,她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也只是因为自己女儿当了圣女之后,或许是为了不那么寒酸,她就被赐了这么一个单字。
单梦跟着她,还有部落中那些跟她们家一样的都属于低等人的家庭,一起去周边的深林中找食物。当时族长说那句话的时候,没多少人在场,可是这些人后来也都知道了。
单梦来的时候,他们远远的看着她,没有靠近。虽然是个圣女但是那样子好像是被孤立了一样。单梦只觉得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原主娘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生怕她觉得委屈了。
好在单梦很有眼色,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远远的跟着。一路上大家都极为沉默,到了地方,那些族人们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原主娘怕单梦多想,一直小心的陪着她,可是周围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单梦却听得一清二楚。大多是抱怨天气炎热,缺少水源,单梦淡淡抬眸,往那边看去。
“你别听他们说,这跟你没关系。”原主娘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管那些人是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好,她只能用这么笨拙的方法来安慰单梦。
回到部落中,已经有人在单梦家门口等着,说是族长要见她。
在知晓他跟牧棠的那些事之后,现在再见到加德右,单梦早就转变了态度。加德右胡子花白,身形老态却站的很直,好像是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仰望他的感觉。
他看着天边,表情神秘莫测,“是时候了。”
单梦神色未变,“族长,我觉得之前关于库安平说的话,有必要好好的查一下。”她一句话风马牛不相及。
“什么?”那加德右好像没听清楚。
“我身为圣女,有人却想要陷害,甚至是嫁祸无须有的罪名在我身上,我有这个权利查一个结果吧。”
小小的女孩说这种话,在加德右看来,甚至觉得可笑。
“结果就是他已经死了,无须再查。”
单梦往前走了一步,“那牧棠呢?库安平临死之前说出这个名字,她总得出来解释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