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便说得通为何追杀他了,仅仅因为前段时间除了只小妖竟也在被杀的花名册中,宝相阁实在太霸道武断了。周涣心想。
雨师妾拂了拂袖子,望着月下的尸体道:“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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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簿公堂
她振了振袖子来到江面,望着波光粼粼的水浪,端得是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脚步声与女子尖利的哭啼逼近,巷口一窝蜂涌出好几个捕快,一浓妆艳抹的肥胖妇人挤进来,不是醉花阴老鸨花不如是谁?
然而这些人不是抓他和雨师妾的。花不如猛然扑到喜儿身上,嚎啕大哭道:“官爷你们判错人了,咱家喜娘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会干人命勾当!真真冤枉了人啊!”
捕快无奈道:“没什么判错不判错的,只是抓她回去审问一番。”
花不如嚎道:“那也是抓啊!喜儿是我看着长大,街头乞丐她哪个没喂过,苍天呐大地呐!”
今晚实在跌宕起伏,周涣额头突突地跳,问道:“敢问喜娘犯了何罪,各位官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抓人?”
“道长,这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赵员外家公子去了,他唯一接触的便是这勾栏女子。我等奉县令大人之命捉人,还请道长不要耽误兄弟们办公。”捕头瞥了眼竹台,移开眼,示意将喜儿带走,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现场确实太过血腥,周涣不忍心地扫视一眼,雨师妾一如十年前心狠手辣。虽说她是为了救自己,但这些人罪不至死,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杀生,就连捉妖驱鬼也不曾诛杀,这些死士的命本是打算放过的。
纠结一番后周涣还是决定开口:“雨师,他们罪不至死……不至于用这样狠辣的方式。”
眼珠转来,微薄笑意从唇角掠过,眼神狠戾得要把他戳出窟窿,雨师妾道:“……你前几日杀的呢?”
周涣皱眉回答:“六道有序,它是鬼。”
“是鬼便要赶尽杀绝?”声音愈发阴冷。如置深山老林,寒鸦萧肃,语气隐隐有了杀意。
“它害人了。”
素净氤氲的伞面还在滴血,嘀嗒。一贯不苟言笑的雨师妾发出几声讥讽肆意的嗤笑,在毫无血色的惨淡月光里,冷艳的眉眼浮现着阴鸷的死气:“吃人的东西可不啻妖鬼!——人间奸佞横行,你既深明大义,何不去除他们……”
冬风呜嚎,月色透凉。
周涣抬眼,怒火毫不掩饰地燃烧:“雨师妾,我不愿与你争执,再者我也并未诛杀它们!”
对,这人与师父是故交没错,但素不喜她处世态度,可偏生师父仍认为自己是七岁孩童,特请她照拂自己。如今好心提醒她还被反唇相讥,实在不可理喻、顽固不化、冥顽不灵……!
周涣暗骂晦气,冷哼一声,怫然拂袖。
刚离开她,水声哗啦,竹台后的江面散开一圈圈涟漪。
雪已作鹅毛大小,洋洋洒洒地下坠。脚边修罗埋骨,可天上的月轮又大又圆,像佛祖垂怜世间的目,睁得清清明明。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水涛声愈发响亮,紧接着薄冰破,从中钻出三个东西。水鬼的手腕上两道大铁钩子,在夜风中碰撞发出叮叮哐哐的囚妇般的呜咽。彩衣魂将抱拳请示。水鬼尚未触碰她的眼神,竟已害怕得声音颤抖。
雨师妾转过身,眉心尤有几分怒气。好心救人却被倒打一耙,换谁都会大发雷霆,但她心性极佳,须臾已不见怒气,望着瑟瑟发抖的水鬼,道:“害了三人,孽畜,还不知足?”
水鬼腿都是软的,嘭地声砸进水里,又被魂将捞起来,看着雨师妾的眼神数不尽的恐惧与哀求。
雨师妾又是冷笑,又气又笑,十指纤纤捏了个诀,幽蓝色的灵力诞开一道繁复印伽,在空中越来越大,灵力翻腾,从中钻出几个轮廓还发着淡光的小鬼,围着伞沿吸食九阴之气,露出餍足的神色,发出咯咯的笑声。
“劳烦你们将这些处理一下。”
小鬼们咯咯笑道:“君上怕被人发现?”
雨师妾沉默不语,小鬼们相视一笑,拱了拱袖子,道:“区区小事,君上尽管放心。”
雨师妾嗯了一声,广袖一挥,人已经不见了。水浪涛涛,魂将握好拴鬼的锁链,跟在她身后朝地府走去。
那厢,周涣正坐在衙门的墙头上。
一条腿横着,一条腿垂下。月色倾盆,抹过青瓦像结了霜,抹过油光水滑的马尾像抹过一条油光水滑的水貂,周涣为难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
前因后果他差不多了解了,衙门抓捕喜儿,因为她涉及了一桩命案。
死者是赵家的公子,名文彬,出自《论语·雍也》:“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大晁国祚绵延几百余年,除了武帝外清一色重文,当今都城九重城的龙椅上那位也不例外,又因先帝的穷兵黩武,无力开疆僻壤,只有大设学堂教化子民,企图从文化上充实国运。
赵家是淮城排得上名的富人家,赵老爷高瞻远瞩积极响应皇帝号召,赵文彬争气,早早考了个秀才,大晁今年有秋闱,更是一直泡在院中。
昨日,赵夫人担忧儿子累坏身子,特意堡一盅番茄羊肉汤送去。热气腾腾的白汤,羊肉熬得稀烂,撒上葱花更添浓香,满满的慈母之心浓浓的慈母之爱。
然甫一推开门,却见青衣书生躺在血泊之中,心口赫然立着一把银光晃晃的刀子。赵夫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当夜,赵家把尸体送来,天上烟花炸得有多亮底下鸣冤鼓震得有多响,县令戴着乌纱帽匆匆赶来,立刻锁定最有作案嫌疑的作案嫌疑人——喜儿。
他耳聪目明,隔着几尺距离,公堂之景悉数入眼,大堂灯火通明,台上坐着县令与师爷,台下跪着赵家人与花不如、喜儿等人。赵家人满目怨恨,憎恨地看着喜儿,喜儿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花不如硬气地护住喜儿怒视赵家人,悄然拉开一场拉锯战。
赵夫人以头抢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我儿读的是圣贤书,素来文雅和蔼从不结怨,却遭此横祸,望青天大人明允,给草民与家人一个公道啊!”
花不如反驳道:“呸,我家喜儿素来温怯胆小,别说杀人,就是杀鱼都不敢,她才是最需要公道的人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一个让他就地正法一个恳请洗刷冤屈,县令焦头烂额,先传仵作。
仵作正在吃饭却被衙吏拽来,吐下半截元宵,陈词:“赵文彬已经死了有三四日,若非赵夫人送汤估计尸首还得停几日。幸亏是冬日,尸体还很完好,是死于心脏被刺。凶手一击毙命,而后添了许多刀,手段残忍。而且,赵文彬其实死了三四日,据推断应是初七夜晚。”
听到儿子其实死了好几天,赵夫人险些又昏过去,喘了好几口粗气,指着喜儿骂道:“我儿打上月末便中了邪般四处物色妓子,起初要请你入家,我还不同意,耐不住哀求方点头,结果你个狐媚子猪油蒙了心害他,还不承认!”
花不如不甘示弱,护住喜儿,但并无证据证自己清白,涂满丹脂的大嘴咬得快裂开。
原来,赵文彬不知怎回事,年前一直在舫间物色姑娘,除夕那天要了沈喜娘七天的出外条子去他家唱曲儿,但也只是唱个曲儿,没做其他的。喜儿沈喜娘是画舫的歌妓,卖艺不卖身。
周涣心道:今日是上元节,也就是说从正月初一到初七这七日喜儿一直在他院中,第七日也就是初七那天,赵文彬送喜儿回醉花阴,自己回来便遇害了?
衙吏呈来一张外出条子。妓子吃穿住行都在画舫中,平时有客人想接她们出去,会找老鸨开外出条子,期满后送回来。除了外出条子,还有把赵文彬尸体上的匕首,银光锃锃还有血迹,但隔得太远周涣看不清细节。
这是物证,还有人证,捕快带人证赵三上来。
赵家公子饱读诗书,认为书有圣贤,不容惊扰,下人都是住在院子隔壁。赵三是赵文彬隔壁院子的仆人,负责修剪院中花枝,那七天他都住在隔壁。
赵三坦白:“回大人,院里飘来的确实都是唱曲儿和丝竹管弦之声,彻夜不绝,我和住在周边的几个兄弟被连累得几日没睡好,但不敢劝说公子,只有委屈自个儿……委屈自个儿的下场就是白天干活精神不足,我甚至摔断了右手,被吆回家休息……”
他露出缠得跟猪肘子似的手,管家也证实确有其事。
赵老爷出列拱手,赵文彬除夕带回这女子,他当时念及文彬素来自觉,便没过问,孰知这女子蛇蝎心肠,竟谋害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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