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鬼爬上来了?他想,忽然呼啸一声,利箭伴利风而来。
箭矢离天灵盖擦肩而过,钉进杨柳,可谓入木三分。
喜儿尖叫一声。周涣把白鹿愈发攥得紧,看来今天摊上厉害角色了。
周涣抬起笑脸,谨慎地盯着前方道:“嘻嘻,阁下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胆出来。”
“嗤,好个毛头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箭再偏一点,你的脑袋就没了,还敢叫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在黑夜激荡,嘲讽道:“小道士,你不好好修道,成日跟娼妓厮混,你师父的脸都被你败光了吧。”
周涣不甘示弱地反击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主人还未至,不知狗狂叫什么。”
话落,四道黑影被他激得齐刷刷落地,整齐划一的黑衣银面具,整齐划一的武器,就连面罩上的铁质宝相花都整齐划一的冷光熠耀。
领头死士略一偏头,低沉的声音透过面罩瓮瓮传出:“动手,务必留活口。阁主交代,办成这单重重有赏,更从癸等擢拔为辛等。”
虎口一动白鹿翻了个圈,将将对上瘆人寒光,周涣挡下一刀。这些死士长得五大三粗,宝相阁出手向来狠辣,这一刀震得手腕发麻。
周涣转了转眼珠,高高喊道:“哇你们一言不合就开打,不知道先礼后兵吗?宝相阁都是这么冲动的吗!”
“嘁,若交出崇明玉,倒可饶你一条活路。”死士冷笑道。
“什么崇明玉重明鸟,贫道只知你们大人四打一真不要脸,略略略!不过既然你们不要脸,贫道也不能只顾面子。”周涣嘻嘻一笑,抖了抖袖子,四道黑乎乎的东西以迅雷不及之势射出。
啪啪啪啪,只见四张狗皮膏药滑稽地挂在死士们额头上。
“贫道没有崇明玉,只有崇明清心膏:由白丁香、夜明砂、五脂膏所制,消毒清心更明目。无量寿福,免费送你们,下次记得找准人再动手!”周涣嘲道。
死士摘下怪味膏药,目光凶狠得要吃人。
周涣西子捧心:“呜呜呜别这么凶嘛,不要忘了你们阁主说过要留活口,要有分寸哦!”
死士一愣,剑光破风而来,四道咻咻剑响。周涣回到远处,很是忧愁地鼓掌道:“哎!南村群恶欺贫道老无力,轮流让贫道削裤子。”
他们双腿凉嗖嗖的,低头一看,裤子不见踪影,只剩关键部位还有点遮羞布。
周涣摇着剑尖,剑尖上还挂着几人腰带,烦恼道:”你们知道失败在什么地方吗,没事,贫道告诉你们——话太多了。”
“小畜生,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直找死!”死士怒不可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草丛里按捺不住的野狼幽绿眼睛闪烁贪婪的精光。指尖银光飞射,嘭地声响,馥郁花雨兜头而下。
周涣一僵,忍不住道:“咦,好像玩脱了。”
他身手并不出色,与名震天下的师父相比可谓平平无奇,但有两样别人羡都羡慕不过来的东西,一是轻功,二是脑子。
轻功是身姿灵活轻巧,逃跑功夫一绝,从小没少挨打。脑子是记忆超群,过目不忘,博览群书,加之有点小聪明。因此认得这招白雨,不是别的,正是宝相阁的天女散花。
宝相阁乃赫赫有名的情报与杀手组织,其阁主素爱附庸风雅,武器招式名称无不引经据典,乍听风流文雅,实际却是要多狠毒有多狠毒。譬如这“天女散花”,看似极美,原料却无一不是忽地笑、曼陀罗花等极美极毒之物,又淬了毒,仅仅是闻上几口身体便酥酥麻麻如泡了软骨散,若吸摄过量不出刻钟化作一摊血水。而且还是水果味的。
万没想到他们会动用天女散花,与此同时四道裹着灵力的冷光齐刺,周涣暗道他周某人一世英名今天居然要败在这太不甘心了,千钧一发之刻,悍风大作,水声涛涛枯叶打转儿,哐当哐当,寒月刃竟齐齐坠地。
一道白绫疾若白电飞速劈来劫走二人。
不愧是宝相阁的死士,反应奇快,登时围作一团,领头死士警惕道:“谁?!我等不过奉命取这小子性命,与阁下无冤无仇,还望不要为难咱们,否则……”
白绫松开,周涣被狠狠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倒抽冷气,抬头一望,这一望不要紧,不禁腹诽:好死不死,怎么偏又是她?
雪白绣鞋没有丝毫迟疑,绕过他朝死士走去。
白裳曳地,步履沉稳,漫天花雨里,驻足直视死士,淡淡地询问道:“否则如何?”
声如碎玉,环佩琳琅。说话的女子冷艳绝尘,气质清冷,身材秀颀,是个十足的绝色美人,只是肤色过于冷白,像久病初愈的病人,衬得薄唇与眉心红痕愈发血滴滴的红,一袭雪衣,雪光隐隐。
“还能怎么,否则死。”死士见是个娘们便不放在心上了。
女子迎上挑衅的目光,只是静静的一眼,下一刻他的左耳已不见,只有腕间绫罗还柔软地垂着,嘴角仿佛还挂着冷笑。寒潭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缓缓移过,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客气又疏离地自我介绍:“雨师妾。”
领头死士咬牙:“阎王知不知道,与宝相阁作对的都得死?”
她偏了偏头,盯着他们,眸子白是白,黑是黑,黑白分明:“你们下去告诉她,不就行了?”
语落刹那,手腕翻转,兵戈声起的同时伞面驾住余下寒光。
阴风阵阵,河水汤汤,平日用以闲情垂钓放莲灯的竹台此刻充满杀气,远处的风声与潮汐声,近处步子声与嘎吱声,相得益彰,你方唱罢我登台,衬得干戈相向的声音愈发肃冷。
画面一转,雨师妾立于刀尖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持刀人。
她似乎没有重量,那人露出呆滞的神色。
她微微弯腰,呵气如兰,声音极冷极沉:“此物,赠你。”冰冷的十指攀上他的手指,将伞推到他的手心,指尖触目惊心的冰凉。
——这是件极美的物什,伞面如一轮皓月,伞骨似由墨玉打磨而成,晶莹剔透,雪光湛湛,价值不菲。
那人浑浑噩噩接下,下一刻一声惨叫撕裂夜空。
“你、你这恶鬼!”他们震惊又恐惧,望着地上的尸体。
她微微蹙眉,伞破虚空,“呲——”,那人便艰难地看着胸口的窟窿,恐惧地问:“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恶鬼。”她道,面无表情地抽出伞,血水哗啦作响,淋漓坠地。
临死之际那人张了张口,看着飞雪中她若隐若现的漠然眉眼,分明是佛祖垂眸怜悯世人的模样,下手却辛辣狠厉。
瞬息之间台上只剩下最后一人,那人握紧寒月刃尖叫刺来。她错身闪开,对后脑一拍。那人向前仆倒,她一把掐着这人的后颈朝周涣走去。
一番鏖战,白衣井然,未染半滴血,长发依旧如绸垂着,眉心朱痕红艳,雪揉的肌肤衬得眸子愈发漆黑深沉,神情之风轻云淡,仿佛刚才不值一提。
周涣皱眉地盯着动作,她于离他丈余处停下,居高临下,眉眼镀了层清冷的月色,声音都如珠玉泠泠:“周涣,你又招惹了什么人?”
这个又字注尽寒意与讽刺,周涣听得刺耳,冷哼一声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无能,倔强地别过头:“招惹?我下山以来招惹的不就你一个人吗?”
救自己的是其他人也好,怎偏生是这人。师父嘱托谁不好,偏生嘱托她。
她是师父故交,周涣之所以能拜孟惊寒为师很大程度上靠她,但虽说是师父故交却与色正芒寒的师父天差地别,师父四处降妖除魔她却狠辣阴鸷,只要惹了她非死即残,平时深居简出,世家名门里也没这号人物的传说,查无可查。
雨师妾已是习惯二人的剑拔弩张,冷笑着丢开死士,宽大繁复的层层云袖为之一震,袖角垂落于地。死士仆地,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抽搐着。
“为何而来?”她问。
死士虚弱道:“崇……崇明玉。”
周涣问:“宝相阁历来奉阿堵物至上,若是钱没带够皇帝老儿逼迫都不低头,若是钱财到位放火越货都做,这玉是何方神圣,竟让你们趋之若鹜?”
死士脸现痛苦之色,艰难道:“一、一种上古神玉……”
“你们阁主下达的什么命令?”
“阁主说,遇怀璧之士……必诛伐之。只是……只是……”
话戛然而止,她一掌下来,死士连啊的惨叫都来不及叫,头颅便垂下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周涣咬牙愤怒道:“……雨师妾,你!”
雨师妾移开手掌,从容道:“一种上古神玉。向为神族保管,几十年前散落六界。玉是吉物,可碎玉非也。神族惶惶不可终日,派遣许多神官下界搜寻。”
“碎玉有精进修为、圆足夙愿之说,他族趋之若鹜,包括凡界。虽朝廷已下令不得市易此物,但仍不乏铤而走险之徒。暴利在前,宝相阁亦想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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