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扳着指头算了算,道:“三天后,三天后轿子就来抬姐姐啦,然后去山鬼庙拜堂,然后姐姐和姐夫就在一起啦。”
“且慢,你说要去山鬼庙拜堂成亲,这是你们这代的风俗?”
小妹点头道:“是呀,山鬼是我们的山神,我们村子就叫山鬼村嘛,娘亲说山鬼是保佑我们风调雨顺的!娘亲还说,在山鬼庙拜堂成亲,是为了告诉山神:自家人娶自家人,求神灵庇佑,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山鬼为山神的一种,之所以称之为“鬼”,是因非正神,不过山鬼和正统山神一样都以守护山林和辖区子民为己任,都受百姓供奉。
周涣了然,笑道:“金玉良缘,甚好。劳烦小妹帮贫道祝福你姐姐。”
小妹笑着露出缺牙的嘴,趴在篱笆上挥手道:“道长哥哥走好,别忘了要道歉呀!”
第24章 山鬼(2)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石坡,地势甚高,可鸟瞰村子。只见村子四面环山,小而静谧,错落有致,周遭层峦耸翠,似茧将人裹。不知接下来的婆桫可有山鬼村这般宁静和谐。
既然没有被占据领地,山魈为何还频繁下山?莫非有东西吸引它,或者说受人指使?它偷窃东西当真只是偷窃么?
他寻了块石头坐下,拿树枝圈画了个鱼骨图,慢慢分析。这是第一次出现的敌方,偷了一只鹅,这是第二次,偷了一只鸡……
这时,土坡另一边慢悠悠爬上来一条黄狗。
这是条长相很平庸的土狗,打了个响鼻,见周涣看着它,翻了个白眼,就地蹲下抬脚挠痒。
周涣继续画图,突然春风起,拂得他鼻痒,刚准备打哈欠,一坨黄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下去。
黄狗爬起来甩了甩尾巴,讳莫如深地盯着他。
周涣:“……?”
黄狗:“……?”
周涣:“……”
黄狗:“……”
“看清楚,不是我踢的你!”周涣嚎道。
但一切解释都是徒劳。
雨师妾正从屋内出来,见他恨不得御剑跑来,刚才大将军的阴影还在,下意识一滞,但只是一瞬,下一刻又恢复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周涣慌不择路窜去她身后,嚎叫道:“雨师姐姐救命!”
话落,犬吠狺狺,一坨黄色瞬间逼近,如脱缰野马,见到雨师妾便立马停下了,夹紧尾巴冲周涣汪呜狂吠。
“你又做了什么妖?”雨师妾试图抽出袖子,但这雪貂扒得死紧,也就作罢。
“你问我我问谁!”周涣攥着袖子嚎道。
动静太大,人们闻声赶来,看到这幕纷纷笑出声。周涣把袖子攥得更紧,呜哇道:“还看笑话呢,还不快牵走!”
雨师妾微微偏头,食指关节抵住唇,浅浅笑出了声。周涣道:“雨师姐姐你也笑我!”
见周涣真被追怕了,她咳了声,朝篱笆走去挥了挥袖,黄狗竟是怕极了她夹着尾巴跑了,这才转身蹲下来,望着周涣头顶瑟缩的发尾尖,似笑非笑道:“这算报应?”
周涣一把扯过垂到胸前的发带与马尾,听到这话,明白是暗示刚才拿大将军吓她之事,想起刚才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少年人正是脸皮薄,腾地一下脸红了,慌乱解释道:“你、你不懂!《庄子·秋水》有曰:夔怜弦,弦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刚才的乌龙足以证明我与它之间缘分甚笃。”
雨师妾道:“缘分?这字用得巧妙,你倒比以前机灵许多,我再叫它来与你续缘。”刚起身,周涣一下抱住她的手,抽了抽鼻尖认错道:“我错了。”
雨师妾眯了眯眼:“错在哪?”
周涣扳手指头:“不该跟你拌嘴。现在才明白隔壁老方丈对他徒弟说的话是真的,招惹什么都不能招惹女人,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看起来认错还不够深刻。
眨眼间两天过去,期间众人设置的陷阱一直没能捕捉山魈,山魈似乎知道他们的意图,有意躲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寻访婆桫才是此行目的,若再抓不到只有离开。村长明白其中道理,但又不能,胭脂小妹的姐姐今晚出家,傍晚举办喜宴,村长叹了口气,请他们参加完喜宴,明早再走。
黄昏时节,锣鼓喧天,按照当地习俗,新娘子的花轿得绕村子走一圈,再去山鬼庙拜堂,最后去夫家吃喜宴。
山鬼庙中挂满红绸,贡桌上硕大的瓷盘,摆着丰盛的贡品,山鬼姿态婀娜,美目盼兮。队长仔细地瞧了眼,发出声轻笑,道:“可能山鬼知道近来有喜事,特地拦着山魈不准作祟。”
周涣一笑,一边商量如何对策,一边等待新娘。然而一个时辰过去,都不见喜轿,正要派人查问,阡陌上出现几道人影,轿夫和新娘跑来,轿夫一下滚进山鬼庙中,神色慌张。村长焦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山魈来了?”
轿夫点点头:“是!山魈!山魈又来了!山魈这次来掳新娘子了!”
村长大惊:“怎么会这样!”
轿夫心有余悸,新娘不胜惊吓。
周涣松开抱臂的手,疑惑道:“奇怪,贫道和同伴布置了那么多机括陷阱,它不上当,如今众人参加喜宴,喜轿只是路过山脚,怎么反而不怕死地行动了,这时间也太巧了些。况且不是说它只是偷些家禽牲畜么,原来也害人?”
“村长,”他拱手,“你再回想一下,山魈作祟的规律,都有什么共同点?”
“共同点……”村长冥思苦想,恍然大悟:“这畜生爱凑热闹!”
“热闹?”
“是,老朽想起来了,出事的几家都办过红白之事,酒席散的当晚家里鸡鸭就给摸去,连毛都没剩下,抠门的畜生啊!”
“这么重要的线索,村长你怎么不早说?”周涣道。
“你们也没问啊。”
“……”
“既然如此,再造婚嫁之事引它出来。”雨师妾开口。
它的胃口越来越大,不把它解决,恐怕还会捣乱。周涣双手双脚赞成,但换谁引它出来?新娘子已受惊吓,不可协助,况且农家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此举如羊入狼穴,凶多吉少。需找身量相仿、不易暴露、懂武习武之人假扮。
新娘的小妹听完分析,呀地一声,道:“不就是道长哥哥吗?”
周涣:“……啊?”
小妹道:“道长哥哥长得好看,身手也好!”
“等一下。”周涣越听这分析越不对劲,隐隐有些不安,指向雨师妾,道:“她似乎比贫道更合适吧?”
雨师妾微微偏了头,食指指节抵着下唇,似是在笑,他疑心看错了,下一刻她又是端雅自持的模样,花灯盏盏,嗓音清冷,道:“我不喜夺人所好。”
“什么爱好?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雨师姑娘还是梦里见见吧。”
雨师妾轻轻摇头,严肃道:“你喜欢扮新娘,不夺人所好。”
“谁喜欢了?”周涣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喜欢扮新娘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话落,咔哒一声,脚边掉下一个瓷盒。周涣默了默,雨师妾拾起它。瓷盖上盛开着一串优雅精致的青见花串,打开是绛红的膏体,芬芳馥郁。
小妹捂住了嘴,沉默之中,雨师妾拾起胭脂,认真道:“两只。”
周涣沉默了:“……这是贫道准备向你道歉的礼物,新娘的小妹可以作证。”
小妹生气地别过头:“我千叮咛万嘱咐,可你还是没听,我才不作证呢!”
“我未生气,为何与我道歉?”雨师妾瞵眈着,昏暗的土地祠响起冷淡若瓷的声音。
“……”他还想挣扎,道:“贫道是出家之人,怎能着喜服扮新娘,再者,若论术法你远在贫道之上,怎偏要选贫道,你怎么不上?”
雨师妾摇摇头,招来几个小姑娘小媳妇儿。她们不嫌事大,低头笑着。周涣见劝不动她,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雨师妾,算你狠!”
“嘿呀,什么狠不狠的,穿个喜服多大点事,雨师姑娘也是为你好,道长舍己为人、仁慈宽厚,咱们村子永远都记得!”村妇笑着说,你推我搡地把不情不愿的周涣赶进内室。
雨师妾饮了一口茶,只听里面尽是调笑声,暗想周涣那厮在大姑娘小媳妇手下受尽凌/辱的模样,约摸是睁着双水青眼睛,眼泪羞成雾气,气鼓鼓如被抢食的小水貂,分外畅快。
竹帘哗啦一响,村妇调笑声愈浓,正主出来了。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还是个半大少年,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喜服改良一下还能穿,此刻忸怩地站着。
雨师妾放下茶杯,幽深的眼眸睇来,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
周涣分明见到她眼底的幸灾乐祸,冷冷一笑,夺过喜帕,搭脑袋上便要上轿,一串铜铃落在手心,雨见花形制,周身泛着幽蓝的光华,握着它只觉质地凝重,触手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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