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请帮手,雷劫会根据帮手的强弱增加雷劫,是以,渡雷劫从不可假他人之手。”
古七七身体一僵,问:“所以,墨白他,一个人抵御了两个人的雷劫?”
和尚摇摇头,说:“是三个人。”
古七七抬头看他。
“我离得并不远,因此雷劫扩大之后,我也被纳入其中了。”
古七七的脑子,“轰”一声炸了。
她几乎害死了他。
她手脚一阵冰凉,根本坐不住,同和尚告别之后,木然的走在游廊上。
院内花木繁盛,应是他精心侍弄的结果。
院子里有一方六角飞亭,置了软塌。
她禁不住想起他躺在上面,拿本册子盖在脸上的模样。
他总是那样懒懒散散,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古七七歉疚不安,走上长亭,坐上软塌,看着大门的方向。
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会回来?
疲乏一阵阵涌来,眼皮也愈来愈沉。
竟又睡着了。
风一阵一阵,搅动薄纱。
忽而那纱帘被掀开,一袭墨色踏了进来。
他皱起好看的眉毛,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怀里的人浑然不知,却将脸埋进他胸口,还猫崽儿一般的蹭了蹭。
他身子一僵,抱她的手紧了紧。
随后,迈开步子,将她抱进卧房,轻轻搁在塌上,脱了她的鞋袜,正要走,她却一下子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
男人一顿,没了动作。
她的脸蛋贴在他的腰上,那处布料便有些湿,她紧紧搂着他的腰,不肯松手,声音低而湿润,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半天没有反应,她抬起眼,想看他的表情,他却握住他的手,将她扯开。
随后掀起被子,将她塞进被窝,并掖好被角。
古七七睁着眼睛,还想说什么。
他却伸手覆上她的眼睫,强迫她闭眼。
指尖略有些温度,轻柔的覆在眼皮上。
古七七心里一酸,眼泪便顺着眼角涌出,她不想被他察觉,拼命想憋回去。
那人的指腹却骤然一转,滑过眼角,擦去了那些眼泪。
更难受了。
古七七背过身,蜷成一只虾子,把脸藏进被子里,眼泪全融进棉絮里。
随后便听见木门“吱嘎”一声,推开又合上的声音。
走了。
伤心。
古七七复又坐起来,在一片黑暗中“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她好难受,觉得自己十分蠢,自以为是,漏算了雷劫,害他至此。
明明不想他受伤,明明是想保护他的。
这都怪她。
·
几日之后,古七七和唐不苦都精神了许多,再也不像刚带回来时,随时会死去的惨淡模样。
古七七没那么嗜睡,灵气也渐渐恢复,由于晋入元婴境,灵气比之从前更为浓郁和强横。
只是那每日一次的苦药,和背部的疗伤让她想起便不寒而栗。
还有一桩更苦恼的事儿。
墨白至今不肯同她说话。
每到白天便不知所踪,但傍晚会回来替她祛除剑气,之后便会守在床边和门外。
直到她入睡。
古七七一想起他为她做的那些,歉疚感便几乎将她淹没,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但无论她如何说,他始终不肯开口。
这几日,古七七连连叹气,连带狐狸都变得愁眉苦脸。
狐狸化作女相,同古七七在亭子里闲聊。
古七七问:“你若是惹和尚生气了,要怎么同他和好?”
狐狸考虑半天,没说话,脸先红了。
古七七急忙捂住眼,道:“罢了,罢了,你别说了。”
狐狸晃晃脑袋,说:“撒娇道歉啊。”
古七七想,道歉试过不管用,但撒娇不会啊,哪像狐狸这个怂狗子,说两句就眼泪汪汪,耳朵一竖一耷拉,就能让人心软。
古七七叹息,说:“我没你那本事。”
狐狸替她愁,说:“墨白那身剑气就怪吓人了,再冷冰冰的,我都不敢靠近。”
古七七左思右想想不出。
和尚收拾好院子,缓缓走过来。
彼时夜幕降临,微风渐起。
绿色的乔木上缠着个灯笼,烛火飘摇,笼起一团橘色的暖光。
和尚指指外面,说:“灯火祭,出去透透气么?”
狐狸欢呼雀跃。
古七七却没见到墨白,刚要说不去,那人却跨进门来。
颀长俊逸,眸若星河。
单单站着,便叫其他都失了颜色。
他慵懒是景,嬉笑是景,即便冷面肃然,也是冰川河源,孤寒高傲的盛景。
狐狸素来怕他,默默跑到和尚身边。
古七七表面镇定的坐着,其实内心很慌乱。
墨白径自朝她走来,漆黑墨瞳望着她的小脸,忽然一矮身,在她面前单膝半跪了下来。
古七七吓了一跳。
却见他伸出双手,一手揽上她的腰,一手触向她的膝弯。
他是要抱她。
古七七脸霎时红了。
这些日子进出,确实都是他抱着,可她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再这样多不好意思。
在说狐狸和和尚还在旁边。
她急忙按住他的手,小脸羞的通红,轻声说:“我可以走。”
墨白抬眸看她,片刻后,站起身来,没再言语,但那身气息却显得更冷了。
唐不苦立刻说:“灯火祭,我们一同出去透透气吧?七七也在院子里闷了很久,想来散散步更容易恢复。”
古七七仰头看旁边的墨白,努力征求他的意见。
墨白依然没说话,只是率先抬起脚步,往门口走去。
这是同意了。
古七七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难过。
如此这般,四人便沿着河堤往街中心走。
人群熙熙攘攘,对岸的暖香阁旖旎风香,河面上飘着几艘灯火辉煌的画舫,丝竹之声辗转缠绵。
灯红酒绿,到处升腾着俗世的烟火气。
狐超甜本就是小孩子脾性,这会儿围着摊贩这也好奇,那也好奇。
唐不苦便默默跟着,那双眼儿从未离过半分。
狐超甜拿起一支簪子,唐不苦便给银子。
狐超甜尝了半块糖糕,唐不苦便直接买一盒。
狐超甜吃荔枝,唐不苦便给她剥皮。
狐超甜脸上沾了果汁,唐不苦便用指尖替她抹了。
古七七看着面无表情,对此无动于衷,实际上那双眼儿却委实有些羡慕。
她默默的瞅了一眼身边的墨白。
也不要那么好吧。
同她说一句话就行。
可身边的人冷冰冰的,一丝儿软和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一会儿,狐超甜逛累了,几人便寻了个临街的糖水铺子,打算休息一下。
狐超甜吃的两腮鼓鼓,鼻尖上还沾着白色的糖粉,唐不苦瞧见,笑着帮她擦了,问:“要喝什么?”
狐超甜指了指木牌上的招牌,说:“浆果桃汁。”
唐不苦又问古七七:“七七,要喝什么?”
古七七看了眼招牌,嘴里正发苦,便也想要浆果桃汁,刚要说,墨白却忽然抬手,在她面前搁下一只竹筒。
她诧异的看去,脸色便一白。
是那苦到极致的药。
小脸顿时扭曲起来,但还是保持着风度,对唐不苦说:“我今日药还未喝,喝药便成了。”
三杯浆果桃汁,一杯竹筒药汁。
狐狸吸着蜜桃汁,问:“七七,不苦么?”
古七七拿起竹筒,稳住颤抖的手,一饮而尽,随后,顿在那,半天没反应,连眼神都呆滞起来。
苦傻了。
待那药汁散去,舌尖又恢复知觉,她才缓缓回神,硬着头皮笑:“不苦。”
墨白看了她一眼,喝光了自己面前的桃汁,什么话也没说。
休息够了,狐超甜又迷上游船。
唐不苦毫不犹豫租了一整条。
古七七觉得唐不苦真是甜到令人发指。
她为什么要跟这两个人出来游街,她这么苦,她不配。
狐狸欢呼雀跃,率先跑上游船,她叹口气,默默的跟了上去。
除了船家,船上并没有其他人。
船舱被划分成了两小间厢房,铺着毛毯,搁着几枚软枕,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用两只竹棍撑开,一枚圆月便浮在河上。
碧波荡漾,美不胜收。
墨白进了其中一间,他径自走到窗边,仰头去看月色。
唐不苦和狐超甜去了另一间。
古七七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墨白转头看她。
她一下子明白了,到祛除剑气的时候了。
叹口气,认命的走到他身边。
他坐在软椅上,她被他一拽,软软的扑进他怀里,刚想挣扎,却被他按着肩膀压进怀里。
她便不得不面向他,跨坐在他的膝上。
脸颊登时红了。
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他却没有她这么多困扰,只是将她压在胸口,随后缓缓褪下她肩背部的衣衫。
古七七一张脸红的发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听见他平稳的心跳,一声一声。
随着一点冰凉挨上后背,刺骨的痛便骤然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