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墨抬眼,眼神复杂难辨,“小玖,你拾回记忆了?”
“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三百年前,当他得知她还有一世为人,所以带着记忆毅然跟随,而这一生要由他来护她一世周全。
但这两句话,他们是用密语沟通的,在场的另外两人全然不知。
予冰虽然听出他们两人话语奇怪,但显然柒魔尊是为她而来,刚才他对无拓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再继续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好,她毅然走到他面前,“我跟你走。”
“予冰!”何徵拉住她的手腕,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能随他走。”
“没事,你不要担心,若我两日后没有回来,你就和我父亲说我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过几日便回来。”
这是予冰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就像是对自己的告别,何徵久久没有放开她的手,曾经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那样的撕心裂肺。
“她会回来的。”卿墨将予冰从他手中拉过去,留下了一句话便消失在眼前。
无拓刚想再问些什么,只是黑夜里,再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随着卿墨的脚步,他们来到一间坐落在湖中央的木屋,满室芳香,从房屋的修补程度来看,年代很是久远,但屋内却异常干净整洁。
“我不知你究竟把我当作谁,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他不语,但予冰知道他在想其他的事,视线被妆奁上的一把桃木梳吸引了过去,遂起身,修长的手指握起它,上面的图案十分特殊,多数女子会选择花朵式样,而这把梳子上却是两朵雪花,纹理分明,看的出主人很是爱护。
“你喜欢吗?”卿墨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浅淡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予冰从容的放下梳子,“柒魔尊是打算将我囚在此处?”
“你可以叫我卿墨,我不会囚禁你,只是想让你陪我几日。”
“你不怕我对你动手吗?”
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他的脸,在烛光映照下流露出些许伤怀,“你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所以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高山上四季白雪,但脚下四季如春,这里有小桥流水,有大片杏花林,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将时间停止在那一刻,还是这只是个梦境,似真似幻。粉白色杏花傲立于枝头,环绕在湖边,与吐绿柳树相互辉映,湖中倒影斑驳,衬出更加鲜明的色彩。
晚上她未曾注意四周,此刻阳光明媚,杏花美的淡定而又自持,轻叠数重,万朵千朵。
两人并肩走在杏花林中,裙摆飘然,予冰捋过耳边的青丝,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恐怕谁也不会相信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会是魔界统领,就算黑色袍裾如此格格不入,也掩盖不住他眉间的淡然。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这样的地方,想来也是为她而建。
他回头,有些似笑非笑。
“那她怎么样了?”不知为何,她很想知道,那个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生气了。”
......
等风来,曳落杏花如雨的想念,就如纯白的思恋,这一刻,时间也为之定格,定格在花树下,定格在花香里,定格在记忆中。
晴时满树花开,雨时一湖涟漪。她想,思念如狂,但相思更难。
月色朦胧,晚风吹拂,她睡的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梦见了很多,隐约中她好像看见有名男子坐在她床沿,似曾相见的场景,遥远又真实,让她蓦然想起笫烟来的第一个夜晚,她从前以为是梦,亦或是被深埋在角落的一段臆想,现在回忆起来是确确实实发生过。
那年,她十岁,在服用笫烟给的药后就上床入眠,半睡半醒中有人掀开她的床幔,用手触摸了她的额头,“第一次服药,身体恐会有不适,你勿需担忧。”
这句话好似是说给她听。
“以后,我会照顾你,其他人,你莫不可相信,只有我对你才是自始自终。”顿了顿,“我会护你周全,直到最后。”
笫烟说的这些话,真的是对她说吗?是否可能她进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梦中?
她不得而知。
如今,又有人坐在她床前,却是十分真切,那淡淡杏花香,不是卿墨会是谁。迷糊地张了张眼,声音很低,“你睡不着吗?”
他替她重新盖好云被,“把你吵醒了?”许久,未听到回应,他低头凝视女子的睡颜,秀眉微蹙,似乎梦中很不愉快。片刻,挺拔的身影终消失在黑暗中。
床上的女子再度张了张眼,又闭上,银白色月光洒落在脸庞,额间有着残留的温度,很是温暖。
两日后,他很守约的将她送至峡谷口。
予冰讶异的看见何徵居然一直守在出口,他说卿墨设了结界,所以他在这守候,等她出来。但她最想知道的是,为何他会知晓此地,然而,她终是没问。
何徵陪同她回到单庄,说如果他同行的话父亲不会起疑。大厅内坐着几人,依次是笫烟,何懿,单佟和无拓,予冰看了眼笫烟,他本应还有半月余才会出关,想来眼前是其纸人,何懿则满面红光,身子紧紧挨着笫烟,看来是十分欢喜了。
何徵的脸色微沉,以他千年的道行怎会看不出驭纸术。这个笫烟,他曾在任务中遇见过,只觉得这人深藏不露,而且手段狠厉,对付妖魔毫不手软。
“你回来了?”无拓满脸笑容的迎过来,在予冰身旁小声说道,“你放心,我没有和他们说起你跟柒魔尊走的事。”话完还眨了眨眼睛,他虽然定性不足,但也知事情轻重,有害美女姐姐的事他怎会告诉别人,眼前这个笫烟就是个大大的问号。
驭纸术本是他们仙宫的秘笈,因仙祖曾说这本秘笈后患无穷,便禁止私自学习,没想到居然有凡人使用,这让他不得不防范。
何徵带着何懿先行离开了单庄,何懿恋恋不舍的样子映入所有人的眼,单佟不悦道,“姐,你看那何懿,就好似把自己当成笫烟的妻子一样,我们笫烟明明什么都没做。”
予冰看了眼一脸无波的笫烟,之前都是幻化成芮安的样子,如今反常现身,很是奇怪,所以明知故问道,“你提前出关了?”
单佟半路杀出,将脑袋挤在他们中间,“噢,姐你去京城不知道,笫烟他在你走后第五日便出关了。”那日正巧何懿也在单庄,看见笫烟的时候那表情可精彩了,眼珠子恨不得都掉地上,真是有损大家闺秀的形象,府中上下谁都看见她那贪婪的眼神始终粘在笫烟身上,就怕一个眨眼就消失了。
予冰心里清楚,不管笫烟要如何,想必他自有考量。
笫烟转过身,冷淡的眼神对上予冰明亮透彻的双眸,问道,“一路上还好吗?”
她点头,“挺好,只是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看着予冰离去的背影,无拓把大拇指和食指撑在下巴做深思状,这几日他把几个大人物都遇到了,是否太过巧合?再转头,却见单佟也摆着与他同样的姿势,故作深沉道,“姐姐和何家二少定有私情,恩!”
无拓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拜托,这姑娘是否想的太多了?
第6章 千年凤血玉
郊外,数里内光影交错,这是一场混战。笫烟说,今日将会有数百魔界乌合之众聚集在此,所以两庄上下出动了三十位高手前去剿灭。
而魔界之人向来我行我素,从来不拉帮结派,这次聚集在一起,所有人都把矛头转移到了百年不见的柒魔尊头上,说他欲统人间。
予冰紧握手中剑,一一挡住攻势,这些家伙确实只是些小啰啰,毫无攻击力可言,堂堂柒魔尊难道就带领这些人攻占人界,是否太傻了些?!
“予冰,你是否也察觉到异样?”何徵来到她身边,轻而易举的挥开围在他四周的魔人,眼前的情形实在是奇怪,以他对卿墨的了解,是绝不会做出如此伤大局的事。
“确实,但我们找不到其他理由。”她答,不管是否与柒魔尊有关,这些魔人都逃不掉一死。魔界虽是永生不灭,不入轮回,但死后在混沌之地也得经过三百年才能聚气重生。
然而,人群中有双贼眼紧盯着予冰和何徵,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态,本想混在这些没用的人之中看看有无可吞噬的魔气,没想到竟然发现两个高灵气的人类,真是不枉他冒死闯入,可是,这两人的功力合起来在他之上,断不能轻举妄动,悄悄隐去了身影。
他,要静待时机。
空气中弥漫着渗人的血腥味,众人一一检查过尸首,待确认所有魔人都已断气后才离去。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地上的鲜血都流向了一处,渐渐汇聚在地上某粒圆形珠子内,而后珠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徵三步一回头,隐约中他好像有感觉到熟悉的妖气,人的肉身往往承载有限,他前身九尾狐的灵力也只能发挥四成力量,除非解开封印,让肉身完全消散,否则很难及时察觉身边潜在的高危险。但是解开封印的瞬间,妖气四溢,怕是难以逃过众人的眼,再者三百年前他与玄蛇女大战,实力相当,同样也未能杀了她,如果被其发现他还活着,势必会找上门来,到时他便不能守在予冰左右,这也是一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