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双眼发亮,一辈子在田间劳作也不一定能换来这一锭元宝,遂兴冲冲的接过元宝,“好类,谢谢,谢谢。”而后甩头就走,也不管其他。
“你先留在这,我本应次日才能出关,眼下只能离开二刻。待我离去后会在屋外布下结界,防止魔人出没,你安心养伤。”
予冰表示明白。
笫烟将药置于她掌中,弯身轻轻合上,四目相对,墨色发丝自颈脖间垂落,随风拂过,浅淡的薄荷味萦绕在鼻间,发梢缠绕住他们交握的手,他的眼,深邃内敛,“不可再做蠢事。”
银步摇微微摇曳,发出极浅的悦耳声,“回去吧,我不会忘。”
直至那抹带着绝尘隔世的银白色身影离去,她便进房侧卧在床边,独自看着窗外发呆,沉沉浮浮,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恍惚间,似有人触摸过自己的额头,残留的余温尚在,只听来人轻声低语道:“果真如此。”
如此熟悉的感觉,让她霍然清醒,睁开眼,就见自己睡在竹筏上,而她的身旁,确确实实多了位男子,见她醒来,暗紫色的双眸隐隐带着笑意。
天空湛蓝,湖水碧透,偶有鱼儿游过,周围是绵延不断的山峰,瀑布自山涧直流而下,水花似白雾缭绕,在阳光下泛着七彩颜色,岸边奇花灼灼,在一片绿色草地上愈发美的妖娆。
如临仙境。
“这是哪?”
“曾经我所住过的地方。”
指尖轻触湖水,没有想象中清凉,平滑如镜,激不起阵阵涟漪,“幻境?”
“是。”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笫烟明明布下隔离结界,他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寻得她?
玄衣男子望着水中两人的倒影,徐徐道,“秘密。若你知晓,那往后我还如何寻得你。”
她语怔,不再看他,就像之前对单佟说的一样,人魔殊途,她不可再与柒魔尊有更多的牵连,破解幻境的心诀才进行到一半,她的手,蓦然被人牵制住,男子似看穿一切,“即便你想躲,我也不会允许。”
温润的掌心熨帖着肌肤,她不是从未被人触碰过,但此时胸口的跳动已慢慢脱离掌控,懵懵懂懂,不由得感到心慌。下意识的抽离其中,双颊泛出不自然的淡淡红晕,“你不可在此逗留太久。”
“如果你是指结界被破的事大可放心,我并未动过一分一毫。”万物皆规律,万法本一宗,学可善用之,学可恶用之,无不集于灵。甚者,借以还原利用;不及者,弃而转之。所以,他可以不费余力的堂堂正正走进来。
察觉到他故意曲解话语,她不由自主的辩解道,“我没有担心。”
卿墨将指尖触及到湖面,一圈圈水波荡漾开来,如烟花绽放,掬起水挥洒在半空,水滴聚成小漩涡般,逐渐雾化双眼,明知是幻境,却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湿凉感,根本不似她刚才的触感,“你的身子虚弱,不宜触碰凉水。天气闷热,可先将水雾化,以缓烦躁。”
闻言,她难得有了乖巧之色,顺从道,“恩。”
男子的手在收回时有片刻僵硬,俊逸的脸划过些许惆怅。有时候,他会庆幸她能忘记,那样,她便永远忆不起曾经伤过的过往。可事实是,若取不回失去的一魄,她注定会在下一个轮回中迷失,甚至不能回归仙籍。
三百年前,三百年后,她依然没变,清冷又带点倔强,懵懂又简单的性子。
“烛诜向来心眼极小,行事鬼鬼祟祟,你们昨日一战,怕是会耿耿于怀。”
“烛诜本就与笫烟结怨,即便昨日我们不去入口,他也会寻来。”
“噢?原是如此,以笫烟的能力,安能与他一较高下?”
听柒魔尊的语气,似乎是确定笫烟的法术高于烛诜,反倒不担心魔界落败,更近乎于考虑其他,予冰微微抬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显有把握。”
远处,刮来一阵阵微风,夹带着青草花香,仿佛平静的内心起了波澜,让她不自觉的望向身旁男子,他,好像在介意什么。
两人的背影在竹筏上各坐一端,明明相识不久,却莫名有着相知之意,辉辉映映,如同诉说着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许久的沉默...
难得的闲静时光,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沉寂,“予冰。”
顷刻间,眼前的景致恢复成先前的木窗土屋,除了她睡的床被笫烟重新铺盖过,墙边东倒西歪的堆着锄具及被老鼠啃咬破的粮食袋,粮食洒落一地,与方才的画面真是大相径庭。
单佟手执纸符缓缓迈步而进,口中自言自语道,“这纸符还真好用,可惜只能用一次,太可惜了!”话完,收回纸符,瞧见躺在床上的予冰,眉宇间露出担忧之色,“姐,笫烟说你身子不适,怎么样了?”
“没事了,修养几日便可。”
“那就好…”遂又转向床的另一边,“这位老伯是房子的主人吗?”
老人?
予冰本以为柒魔尊会因为单佟的到来而悄然消失,也未曾注意四周,听闻这话语,诧异的回过头,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眼,单从外形看来,老人年约七十,脸上满是皱褶及大把白色胡须,身形佝偻。
柒魔尊?!
她,忽然觉得想笑…
他明明可以选择离开…
却偏偏选择这种方式留下…
红唇边隐隐泛出笑意,却也没揭穿,“是。”然后转移话题,“你怎么来的如此快?笫烟不是才离去不久?”
“笫烟御剑回庄时,我见你未回,便询问他你在哪,他就给了我一张符,”单佟摊出那张纸符,“你看你看,就是这个,好厉害的,我按笫烟教的口诀,眨眼就来了此处。”
予冰拿过纸符,细细观察,却也没发现什么玄机,笫烟的法术,已远远超出常人所能运用的。正欲尝试再按样制作一符,符却自燃起来,瞬间烧的一干二净。
单佟甚是可惜的长叹一声,本就不是追究的性子,很快又调整好,“近日魔人安分许多,你身子又不适,正好我可以歇息照顾你。今晚要吃什么?我帮你煮。”
变作老人的柒魔尊缓缓撑着拐杖从床沿走过来,“姑娘,这里地处偏僻,能用来做食物的,除了田里的蔬果,便是河中的小鱼。”
自信的挽过衣袖,露出藕白细臂,从未下过厨的单佟拍拍胸脯道,“老伯,你来煮,我抓鱼!”
于是忙活一个时辰,当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桌,予冰很是意外,柒魔尊居然真的亲自下厨,而单佟说是抓鱼,到最后却是被鱼甩湿了衣裳,现在正夹着盘子里的鱼出气。
用完晚膳,他们在院中纳凉。星空浩瀚,深沉的夜空泛着若有似无的淡蓝色光芒,月光皎洁,蝉声鸣鸣。
三刻后,她有些乏了,便先行起身回屋休息。许是身子匮乏,她再次睁眼时,已是翌日清晨。
单佟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你醒啦,老伯把早膳都准备好咯,就是人不知去哪了。”
予冰穿戴好衣物,瞥见凤血玉微微闪着浅橘色光芒,莫名觉得这是柒魔尊在告知他的离去。附近人家炊烟袅袅,从窗外望去,棉田银波,松树枝条晃动,针叶由高到低剧烈摇摆,她的视线跟随,落在松树脚下几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上,莫不是她之前放走的小妖?
单佟亦同时发现,右手蓄气作势,就想要除去它们,“区区小妖,敢在这撒野!”
予冰忙阻止道,“小佟,它们是找我的。”
单佟硬生生的收回手,纳闷看向自家姐姐,眉宇微皱,“它们好丑!”
由于结界的缘故,小妖们离的甚远,单佟见她要走出去,忙阻止,怕那些小妖们会使诡计。
予冰答道,“我去去便回。”话完,脚步跨了出去。
小妖们见她终于走出来,兴奋地来来回回数次,而后终于站定一个地方,一个直挺趴下,五只正好拼成箭头模样,每踏出一步,它们就急急滚至前面再拼,要问为何不走?其实只是单纯觉得滚比走快而已...
随它们来到目的地,环视四周,宽阔的山脚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予冰看着地上已经躺平的小妖问道,“你们是要带我看什么吗?”
为首的小妖扭扭身子,表示无力再动,与身体近乎一色的黑眼珠来回转了几圈,长叹一口,似乎是在说来晚了。
阳光已穿过云层,越过高山照入,小妖们安静的享受着暖阳,她的青丝,在微风中隐隐带着芬香飘过一处又一处,绿叶朝露,彩蝶在簇花丛中翩翩起舞,风光旖旎。
后方传来扑哧扑哧的声响,予冰转头,却瞧见小妖们原本黑色的身子火红一片,原是长久未曾晒过,当下一会儿被烤熟了身子,正在地上来回摩擦。她浅笑,自山涧掬了泉水浇灌它们,这才慢慢爬向阴影处歇息,如释重负。
那山巅之上,矗立着另一道身影,兀自眺望远方,暗红色的瞳眸在阳光下郁郁伤情...
第9章 第二次进宫
此时单庄内来了位稀客,那稀客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轩辕皓月身旁的红人,宦官闻一海。
起初单罗素以为又是皇宫出了意外,毕竟能让闻一海亲自领着圣旨赶到愈安城,想来是非同一般了,随着闻一海读完圣旨,他的神情虽然未变,心里确是百般推脱,他千不想,万不想,怎料皇帝竟然上次在宫中见到予冰后念念不忘,欲将她纳入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