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她迷迷糊糊叫了崔钰的名字?抬眼看看他,对方似是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了,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
“公主在梦里叫了微臣的名字,陛下听了就把微臣喊来了。”
轰。
冥魅一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了,脸烫的不行。她此刻很想把被子蒙在脑袋上,掩耳盗铃,可又觉得那样好像更丢脸。
清了清嗓子,开始胡搅蛮缠,反正都说了是梦话,梦话哪能当真?
“我那是昨夜吓着了,所以才会叫你的。现在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真真是在胡搅。而且还有些过河拆桥。
吓着了怎么不叫尉迟宝琳,总不能因为人家名字是四个字,梦里都懒得喊吧?
不想看他,冥魅只支棱着耳朵听他有没有走。待关门的声音响起,她才倏地松了口气,趴在床上长吁短叹起来。
“公主?”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冥魅吓得一激灵,抚着心口骂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走路都不出声的......”
崔钰忍着不敢笑出来,端起那碗药道,“灼灼姑娘把药送进来了,微臣去门口接,并没有要走。待公主喝完药,微臣职责结束,才能离开。”
“不然,没法和陛下交代。”
瞠着一双杏眼瞪着他,像只生气的猫儿一样,崔钰知道此刻她定是恨死自己了,心里不定怎么骂呢。可他却高兴得很,看着眼前人气鼓鼓的模样,越看越好看。
他的魅儿,生气时都是美的。
冥魅这是第二次当着他的面喝药,上次叫他拿酥糖哄着,这次是被他用父皇压着。
仰头一饮而尽,一面用帕子擦着嘴,一面把碗递给他,“糖呢?快给我糖。”
神仙不会生病,所以不用吃药,就算吃那也是仙丹,又香又甜的,味道好极了。冥魅自小嘴刁,一点儿苦都吃不了,为此府君不知换了多少厨子。
到最后,竟让泰山府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做出了连东皇太一都觊觎的美食。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在府中好好大快朵颐一番,就被扔回来渡劫了,还偏挑了个药罐子身体,日日要忍受这些苦汤子。
可她能怎么办呢,人是她挑的,事儿是她求的,自己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能说。
崔钰递给她一块酥糖,冥魅尝了一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这种,你上次给我吃的和这个不一样。”
“这是宫里的糖,应该会比外面的好吃。”崔钰吃了一块,倒觉得比上次那个甜,“公主不是不喜欢那打发死人的东西么?”
差点被他气死,冥魅干脆又躺回了床上,“你肯打发死人都不肯打发我,显然也是不愿意在这儿待着的,你走吧,父皇那我替你交代。”
把头蒙在被子里,忽然觉得委屈,那苦苦的药味儿盘桓着不肯散去,熏得她鼻尖儿都酸了。
崔钰没想到她真能被气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刚才那些捉弄她的心思瞬时就没了。
“我是从太极殿赶过来的,身上没带着糖,明日我一定给你拿来,好不好?”
“父皇吩咐的,你自然片刻不敢怠慢,我没有父皇那么大的面子,不敢再劳烦大人了,大人还是快请回吧,再不用来了。”
这口舌之快逞得一点儿都不爽,冥魅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明明上次在马场都说好了的,要查清楚再下结论。
可自己就是总也控制不住。
“我是担心你。”语气又软了一度,却刺得她心都疼了一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退一步的未必是输了,或许还能让对方感激愧疚。反之,进一步的的也未必是赢了。
支着身子坐起来,赶在他出门前唤道,“崔钰,你生气了么?”
娇小的人斜倚在靠枕上,他离得远,映着烛火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那低头咬唇的样子落在眼里,就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一点儿没有方才的气势。
“怎么会。”笑了一下,崔钰的眉眼隐在那团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哪怕看不清,也能让人想象出他那温柔的样子。
“那你明日还来么?”厚着脸皮又问了一句,反正她现在是病人,闹都闹够了,撒个娇怎么了。
做人嘛,要能屈能伸才行。
“来。”
“带酥糖。”此地无银地补了一句,好像她是为了糖,不是为了他。
“还有桂云楼的贵妃红,玉露团和水晶龙凤糕。”那一个又一个的点心名被他说出来,惊得冥魅汗都出来了。
那全是她爱吃的。
所以,他要戳穿自己了么?
第三十七章 好看
屋内静悄悄的,若不是灯罩下的烛火时不时闪一下,冥魅只觉得自己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了。
“那....那些都是什么?”硬着头皮问了一句,除了这种蹩脚的谎话,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都是点心,亡妻爱吃,想来公主也会喜欢。”他语气仍是淡淡的,不喜不悲,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再不敢用什么“打发死人”这种话来噎他了,每次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后都觉得自己骂了自己。若是他心里有她也就罢了,不然真是生生给了自己一嘴巴。
虽然总抱着自己不好过也要拖他下水的想法,可是冥魅今天不敢和他对着干。
一来怕彻底被戳穿,二来她是真的惦记那些吃食的。
他们现在这样,即便彼此心知肚明,只要那层窗户纸不捅破,她就还是汝南公主,而崔钰,永远都是她的裙下臣。
可若是说破了,那形势就要变了,自己从攻方变成守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着实被动。
她都喝了这么多苦汤子了,可不能功亏一篑。
“她素来喜欢酥糖,公主也吃得顺口。所以我猜那些点心,公主也会一样。”没等她开口就先替她解了围,崔钰这一举动真真算得上是贴心。
冥魅顿时松了口气,顺着他应道,“那你带来给我也尝尝吧。”
正说着,灼灼忽然走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公主,薛国公府的长孙小姐来了,说是要探望公主。”
闻言,屋里的两个人皆是一愣。
男人皱了皱眉,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却听得冥魅问了一句,“崔大人,你对我这么好,不怕先夫人生气么?”
这话听得一旁的灼灼脸红心跳,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两人发生了什么,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低着头看鞋尖。
崔钰没想到她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里,见她没有因为长孙蓉嫣的事情生气,便也没将等候在殿外的人放在心上。
俯身拱手道,“微臣不知。”
有人会跟自己较劲,吃自己的醋么?这一点他确实不知。
“只是,”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有一点微臣可以确定,只要那点心不是买给长孙姑娘的就行。”
这是实话,也是软话。说白了,崔钰是向她求助呢。
挥了挥手,冥魅笑笑道,“好,本宫懂了。看在那些点心的份上,不会叫人在南薰殿为难大人。你跟着灼灼从后门走,其余的事不用担心。”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体贴,她也不差呢。
待人走了,招呼着蓁蓁伺候她漱口净面,用香粉细细地匀了面,绾好发髻,又挑了半天戴哪支花钿,冥魅这才磨磨蹭蹭出了寝殿。
南薰殿外,长孙蓉嫣等得腿都酸了。
夏夜里蚊虫多,可冥魅却让她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饶是有衣服盖着,胳膊上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包。长孙蓉嫣细皮嫩肉的根本耐不住痒,抓了几下皮肤就红了。
等冥魅出来的时候,她看着对方云鬓花颜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这哪里像是生病,分明存心要勾引人。
可心里再气,也是不敢发作的。
长孙蓉嫣看着她,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当年就不逼着崔钰杀了那个贱人,一个是来路不明的女人,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就算一同嫁进去,她也是嫡妻,还能被妾室压了一头么?
来日方长,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她搓扁揉圆,也好过让崔钰这样惦记着。
偏偏她沉不住气。
“汝南公主金安。”盈盈福了福身,冥魅看得出长孙蓉嫣的手微微抖着,想来是气坏了。
捂着嘴笑了一下,她就是要气死她。
表面上是巴巴儿地来献殷情的,实际上那就是来给她添堵的。既然人家要来堵心自己,她也必须堵心回去。所以才又是更衣又是上妆,收拾得妥妥当当地再出来。
冥魅可不想自己病恹恹的样子让这个女人看见,不得被她笑死。
“姨母,我好看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差点把长孙蓉嫣气吐血。
要她怎么说?好看?是,眼前的人本就生得眉目如画,五官精致不说,皮肤还又白又嫩,跟块白豆腐似的,真真吹弹可破。及腰的乌发犹如一匹绸缎,油光水滑的,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活力。
再加上那婀娜的身段,有起有伏,简直好看的让人恨不得掐死。
咬着牙答了一句,“当然好看。”
噗嗤一声,冥魅笑了出来,“那是我好看,还是姨母好看?”
长孙蓉嫣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原本想着这小丫头片子应该病恹恹躺在床上看着她和崔钰夫唱妇随,结果却是生龙活虎地在这儿拿她耍着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