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梦魔害死的。”简简单单六个字,便将一个人的一生盖棺定论,冥魅语气冷淡,可实则她与魍魉的关系很好。不然,也不至于为了给他报仇,不惜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也要将害他的人揪出来。
“帝姬想知道什么?”武珝对于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既然有人开口求她,她倒是很乐于帮帮忙。反正她的仇人就只有凤粼洲的那位水君一人而已。
“你入宫这么久了,总与她有过交集吧,把你知道的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尽数告诉我。”
将手中的鱼食扬了扬,女子轻笑,“还好我不是这锦鲤,记忆时间短暂,不然你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她用术法封印了自己身为龙众那部分神识,平日行走宫中便如寻常人一般。
所以那些记忆都记在武才人身上。
伸开双臂,武珝从胸口处将那部分神识取出,冥魅知道这于她而言很痛苦,毕竟作为一个男人要眼瞧着自己像女人一般生活并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左眼瞳仁渐渐变红,她柔声安慰着眉头紧皱在一起的武珝,“放心,我会很快看完的。”
犹如一幅又一幅宫廷画卷,武珝每日所经历的一切尽在眼前,而大量的对话也一股脑涌入耳中。
感慨着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的徐才人。
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徐婕妤。
痛失骨肉却依然地位稳固的徐昭容。
虽是偶然从各处听到的只言片语,但凑到一起之后也将她整个人都勾勒清晰了。
城南的野庙,圣君,祈福。在崔钰第一次去的那日,徐惠身边的宫人也巧合地拿了令牌出宫,而在庙毁的那一天,叫灵妡的宫女曾再一次奉命离开。
团扇一挥,这些记忆如风一般涌入武珝心口,对方踉跄几步,良久才调整好呼吸。
“帝姬为何不直接去看看徐惠的记忆。”
“敌暗我明,我不想打草惊蛇。杀死她虽然不难,可我身后还有泰山府,泰山府上面还有九重天。”何况,她还要试试能不能用徐惠勾出梦魔来。转身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冥魅娇声道,“人家正在渡劫呢,难不成敢随便杀死一个凡人么?”
哼了一下,武珝才不信她的鬼话。
泰山府?九重天?她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么?她迟迟不动手只有一个原因,她要叫徐惠付出比魍魉惨烈百倍的代价,要慢慢折磨着她,看她痛不欲生,才不会这么痛快地结果了她。
“我在你的记忆里,好像还看见了什么旁人。你这样厌恶你女子的身份,可是有人却是喜欢的很呢。”
嗲声嗲气地拿她打趣,明显的过河拆桥。
睨了她一眼,武珝当然知道她在说谁,“帝姬,我们的缘分很长,前半生我是你的庶母,后半生我做你的弟妹,是不是很有趣?”
“有不有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样一直封印自己,即便他日能以女子身份委身于人,估计也不会比在水牢里受刑轻松太多。”
“倒不如趁早将两个身份合二为一,选定离手,不要徒劳挣扎。”
“你做女人不是也挺好么?”复又凑近她,用扇子遮着嘴道,“这长安城里有龙阳之好的男子那么多,可皆不被世俗所接受,若是因你的身份被吸引去,自此只爱你一个女子,啧啧,说不定也是段佳话呢。”
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睛分明变成了龙目,是发怒的前兆,“玄深他爹那个老匹夫活着的时候尚且不能染指我,区区一个凡人,即便日后称王称帝,也只是我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帝俊曾许诺他一世帝王的身份,以洗清他的屈辱,而代价则是他将凤粼洲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丑事全上报天庭。
“好好好,随便你,反正你百年之后还是要给玄深拿去做药引子续命,我只不过劝你在活着的时候轰轰烈烈爱一场嘛,不愿意就算了。”
扭着细软的腰肢离开了武珝处,冥魅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刚好碰见漫步其中的徐惠。
女子见到她时先是一愣,随即便笑笑道,“帝姬今日怎么得空入宫。”
虽是极为细小的表情,却将她心里的一切都暴露了。冥魅的眼睛何其毒,她一下子就看出来徐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且不论对方是通过何种手段得知的,于自己而言都是敌手无疑了。
“昭容娘娘万安。”轻轻福了福身子,冥魅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我同姜儿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她初次有孕,贵妃要嘱咐的话多,所以我便出来闲逛一下。”
眼前的女子专挑旁人的痛处捅刀子,徐惠掩面,也浅笑道,“公主出嫁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一直没有好消息呢。”
深深叹了口气,冥魅神色戚戚,“我自幼身子不好,于子嗣是无望了,好在崔钰并不嫌弃,且他只有我一个妻子,纵使没有子嗣,也不怕被人分了宠去。”
“但我也常常盼望自己若是能有母后一半的福气就好了,母后在徐昭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生下我哥哥姐姐两个孩子了。”
第291章 我看见她的左眼,变红了
冥魅再回到承欢殿的时候,孟姜和韦氏的对话刚好告一段落。
那几句相同的叮咛嘱咐已经说了许多遍,因此很好掐算时间。她理解为人母亲总是操心多些,何况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贵妃自然喜忧参半。
而且,也格外敏感。
所以她只需要稍稍撩拨几句,便能将韦氏的怒意燃起。
“姐姐,你怎么了?”孟姜见她进来时眼圈儿泛红,赶忙问了一句。
韦氏闻言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双好看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失魂落魄的,让人看着怪心疼的。
“没什么,叫风迷了眼睛而已。”强颜欢笑,可她越是这样含糊其辞,对方便越是疑心。
孟姜太了解她,什么样的事情能难倒一个神女,若不是真的难过又怎么会轻易落泪,“胡说,你瞧你的样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家夫人方才在花园遇上了昭....昭容娘娘。”一旁的珃儿小声说着,冥魅这次入宫没有带着蓁蓁和灼灼,而是这个忠心耿耿又胆小乖巧的姑娘。
恰恰是因为珃儿面生,怯怯得不似蓁蓁那般伶牙俐齿,又不像灼灼脾气火爆,反而更容易令人信服。
“徐惠?”皱了皱眉,韦氏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心烦,所以事情还没弄明白,心里就已经偏心冥魅了,“她说了什么?”
看了冥魅一眼,珃儿再次开口,声音却比之前还小,“她说我们家夫人生不出孩子......”
“啪”,韦氏将茶盏重重摔在桌子上,徐惠在宫里处处抢尖儿拔上,之前连孟姜的终身大事也要插手,若不是自己还算明白,没被她三两句话哄骗了,那姜儿如今怎么可能这样幸福。
结果现在又挤兑别人没有孩子,汝南公主与她无冤无仇,将心比心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她还好意思说,她自己不是一样生不出!”
孟姜用手肘捅了捅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已经哭出来的冥魅,示意她火气小一点。
“字儿,你别伤心,本宫一会儿把给姜儿准备的那些补品备一份一模一样......不,加倍给你带回去,咱们好好调理,你和崔大人年纪尚轻,怎么会没有孩子。”
“让娘娘挂心了,其实徐昭容说的也没错,我身体不好,再怎么补都无济于事的。”擦了擦眼泪,冥魅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我现在只盼着姜儿这一胎好好的,以后常来和我作伴就好了。”
多么窝心,让人不忍拒绝的同时,就更反感徐惠。
冥魅和孟姜走出瑶花阁的时候心情大好,团扇轻摇,透着一股得意劲儿。
“姐姐不是生徐昭容的气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没事儿了?”抚着肚子,孟姜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呵,说我生不出孩子,我的命她管不了,她的命可是牢牢攥在我手里,何况.......”转过头捏了捏她的鼻子,冥魅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我拐弯抹角地找贵妃娘娘告了她一状,你觉得她最近舒坦得了么?”
“我就知道,你那小性子,怎么会受人委屈。”抿着嘴笑得无奈,跟她比,孟姜倒像是长姐。
“果然是要当娘的人了,说起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姐姐不想给崔大人生个孩子么,你对我肚子里的这个都这么好,对自己的孩子怕是会宠上天吧。”挽着她的手,凑过去小声问,“我看你刚才也不全是装的,不然不会连我都糊弄了。”
“你怎么和徐惠一样,专戳人心窝子,我们有过孩子的,只是胎死腹中,之后便再没有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孟姜却听得胆战心惊。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过了许久才又开口,“我母妃说的对,你们都年轻,找个好大夫调理调理就是了,你若是怕宫里的不方便,我从外面帮你找一个。”
“好,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过些日子吧。”若说大夫,最好的便是孟婆了,可她现在不能回去。万一让哥哥知道,那还得了?
两人各自回了府,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只是徐惠那边被冥魅气了个半死,回到宫中便开始摔摔打打。
“贱人!不过就是个妖女,她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