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摸够了,就请把我的尾巴松开。”
黑狼面上看着很生气,态度措辞却不那么生气,让人听着不禁觉得很是奇怪。
扶宛琢磨着,没找到头绪,低头一看,自己居然还抓着人家毛蓬蓬的尾巴不放……!
“对不起。”她小声飞快地说了一句,面色惊慌地松开手,脸红的不行。
“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
黑狼变得很不讲理,偏偏态度又逐渐转好,语气也循循善诱的,一点都不凶:“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那世间要礼法律例做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
扶宛被他弄乱了脑子,满脸迷茫地被牵着走:“我府中有金银珠宝,绸缎玉帛,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用来补偿你。”
“这些俗世之物,于我都无用。”
黑狼说到此处,不自然地拍打了一下油光水滑的尾巴,继续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知你可否答应。”
“……你说吧。”扶宛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向来大方,对于能用允诺解决的事,自不会多加在意,加上那漂亮柔软的尾巴又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总之就是无法让她集中精神去关注别的事情。
黑狼顿了一下,道:“我于凡间有一化身,他名为沈夜,是孤苦伶仃之命格,若你答应要补偿我,便去满足他的一个愿望吧。”
“不行。”扶宛凭着直觉,当即就拒绝了,她不知为何满脸的不悦:“我不喜他。”
“他救了你的爹爹,是个好人。”黑狼尾巴一僵,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摇了起来。
“换一个吧。”扶宛很坚定,死活就是不肯同意亲近沈夜。
“……你可知,你方才辱了我的清白。”黑狼的声音越发变得缥缈,却随口就把扶宛给吓醒了。
扶宛不再分神,被他一句话吓得满脸通红:“你信口胡言!”
“我是头公狼。”
黑狼表明身份,还低下高傲的头颅,让她验明正身,奇特的金色兽瞳里同时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温驯:“我没有骗你。”
扶宛依照黑狼的指引,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看着蓬松,摸着也很柔软。
“母狼比公狼瘦削,脸也天生小上一些,你要是不信,可回去仔细查阅野兽典籍。”黑狼说完,又不悦地制止扶宛:“好了,你已经摸过了。”
“哦。”扶宛失落地收回手。
“你不承认轻薄我,不如将我想作人间的男子。”
“如今我的年岁已经不小,换算起来,与人间十五六岁的少年应是差不多大的。”
“我听闻这种年纪的男子,早一些的已经成家立业,晚一些的也已经订下了婚约,可你却对我做了这种事,我还知道他们成婚之前都是清白之身,可我却……”
黑狼说到此处,威严的语气中居然多了一丝莫名的委屈,这让善良单纯的扶宛不忍心了,也因此产生了浓浓的愧疚感:“对不起,是我鲁莽冒犯了你,这都是我的错。”
男婚女嫁,本是人生大事,扶宛竟不知对成了精的狼来说也是一样,她真是太孤陋寡闻,以至于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黑狼依旧不肯接受她的致歉,金色的兽瞳淡淡地俯视她,散发出冷漠的气息。
“我明日……就去找沈夜。”
扶宛的犹豫不是想退缩,而是她觉得自己犯的错太大了。
她越想越不对,如果顺着黑狼的话来看,那她岂不是辱了一个十六岁少男的清白?
想起自己方才摸肚子摸耳朵,还摸小爪子的冒犯举动,她的脑海中就不禁浮现出沈夜的脸,天哪,她居然还摸了他的脚……
此时的扶宛已经羞愧的不行了,她知道女子是最不能露脚给人看的,就算被人看上一眼,那也是清白受辱的事,若是烈性一点的,恐怕就要投河自尽以证清白了。
现在换位思考,扶宛简直觉得自己比那流连烟花柳巷的浪荡子还要过分。
“嗯。”
黑狼眨了眨眼,眼中重新浮现出温驯,态度开始转暖,口头也微松:“既然你有悔过之心,那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左右我不是凡人,以凡人的规矩来斥责你,到底站不住脚。”
“你要……实在是想摸我,那就只摸脑袋吧,其他地方不可以再碰。”
黑狼一进三/退,把原谅她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同时又悄无声息地与她亲近了一步。
它小主意打的精妙,但是没料到扶宛长期在礼教甚严的凡俗中成长,早就变化了许多。
“这怎么可以,你既是公的,又懂凡人礼法,就不能再随便让我碰你。”
扶宛十分正人君子,而且她正在忏悔自己犯下的错,怎么可以又跟着犯同样的错误,那样岂不是死不悔改了?
再说了,自己随便摸一个十六岁少男是错,但他反过来也应该对自己有所防备,怎么能放任自己接近,再让自己冒失地对他下手呢?
这凡间的礼法,狼即便成了精,想必还是不能精通的。
扶宛觉得黑狼还是太单纯,为了让它对旁人有所警惕,便自觉往旁边走了几步,隔了他好远才将将地停下来。
不懂得保护自己的黑狼:“……”此刻的心情一言难尽。
“总之,你一定要完成沈夜的愿望,否则,我还会来梦里找你讨个说法的。”
黑狼说了这句话,还没等说出道别,就听扶宛承诺道:“我会的,不过要是我完成了他的愿望,你就不要随便与我来见面了,这样不好。”
黑狼:“……”目光瞬间幽怨,接着有点失落地磨起了爪爪。
“好。”黑狼沉默片刻,这下终于转身欲走了,没成想扶宛突然叫住了他:“……你等等。”
黑狼闻言顿住脚步,停下转身,重新蹲下来,惯常垂落的尾巴在身后悄悄地开始摇摆。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扶宛倒是忘了这一茬,到最后才突然想起来。
她还想起来这黑狼一开始好像是个小狗崽子,而且对自己很有好感,直到后来才突然翻脸……她越想谜团越多,还一头雾水,于是忍不住满脸迷茫地拦住了他。
“睡吧。”黑狼突然俯身,整个巨大的身体压下来,把她笼罩在了一片温暖的暗色之中。
扶宛一夜睡得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秋令并春谈、夏蝉,冬雪四个侍女来服侍她起床穿衣。
扶宛思及昨夜的梦境,脸上有些恍惚迟疑之色。
当她正准备开口,想让秋令着人准备进皇宫探望爹爹时,耳边忽然传来缥缈之声:“约定尚在,不可悔改。”
这微冷的声音一经消失,就没了踪迹可循,却让扶宛立刻改变了主意。
“秋令,给沈大将军府下请帖,就说我要见沈夜……感谢他对爹爹的救命之恩。”
第28章 我要做驸马
长公主莅临沈大将军府, 乃是阖府上下的荣幸。
帖子一拜送过来, 整个将军府就忙活开了, 府内四处喜气洋洋,下人仆从们也都打起精神,变得比往日更精明能干了些。
公主自有公主的礼制, 长长的护送队伍一直延伸到街尾,再加之热情围观的民众, 只是寻常的一次出巡, 竟然把宽阔的街道都给堵塞了。
扶宛公主乃是云朝唯一的长公主, 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沈大将军府的众人自不敢怠慢。
即便此刻沈夜风头正盛, 连带着沈大将军府也重复了荣光,这府内主事的也免不得着急忙慌,赶紧找全了各房的子嗣,让他们出来拜服接见。
一通繁复之礼做下来, 扶宛坐在首位,已然觉得有些无聊乏味。
这礼数她从小便见过百千次,以往不觉麻烦,现在有事在身, 倒觉得异常碍事了。
所幸沈夜是跟着众人一道出来拜见的, 扶宛的目光在人群之中寻掠了一番,便找到了站在沈老将军身后的他。
“宴席就不必劳办了, 公主此行只是来找沈小将军道谢的。”
秋令站在扶宛身边,肃着脸说完, 又着一个府内管事道:“另外,此行公主府带了些谢礼过来,你找些得力的家仆,先随我去搬吧。”
听说有谢礼,管家眼睛都亮了,不过他还算稳重,立刻就应声了:“是。”
沈大将军府早十几年便有衰败之相,彼时圣宠收回,府中上下的用度便越发拮据,到了如今沈夜归来,重得圣上眷顾,府内境况才好转了一些。
不过这十几年的拮据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抹去的印记,就算这段时间沈府已经富得流油了,听到赏赐,一向精打细算的管家还是忍不住露出喜悦之色。
其他人就更乐了,特别是那三个病歪歪、色眯眯又贼眉鼠眼的沈家男嗣,借着行礼之时,高兴地直盯着扶宛瞧,就差把眼珠子都贴到她身上了。
夏蝉上前一步,挡住他们让人倒胃口的视线,顺便警告地剜了他们一眼。
沈家家主沈林,也就是沈老将军。
他知道这几个二房三房的东西一向不成器,但没想到公主驾临,他们也敢肆意张望,还敢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真是胆大包天,连个正形都没有了!
“爹,我去照应公主就可以,你们先歇息吧。”在他生怒之时,儿子沈夜在他身后淡声道。
沈林膝下无子,兄弟虽各生了三个儿子,但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倒是这捡来的沈夜,让他处处都满意舒心,不是亲儿子,却胜似亲儿子。
“嗳。”
他一口放心地答应下来,想到公主的尊贵之躯,又不由得愁脸,提醒自己的宝贝儿子道:“你那三个兄弟不是省事的,若有冒犯公主的地方,你不必对他们客气,狠狠地揍上一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