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凉感觉似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伤口已经痛到麻木,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变得模糊,连呼吸都变得没有力气,她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但她还是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不让自己昏过去,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她深知自己受的是致命的伤,她怕自己一旦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就再也看不见他,所以她不能睡,不能睡。
终于,她的的视野中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惨然一笑,身子便跌了下来。
单洛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晕过去的霜凉,她惨白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即使是已经晕过去,细长的柳眉仍紧紧的皱着,神情痛苦,在单洛怀中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抱着她匆匆的走进大门,动作却十分轻缓,怕触碰到她的伤口,怀中的霜凉很轻,单薄得像一张纸页,单洛渐渐收紧抱着霜凉的双手,似是害怕她会从他怀中悄然跌落。
三日之后,霜凉才渐渐转醒,左肩处的伤口仍然残留着火辣的疼痛,她睁开眼时看到的还是一片模糊的颜色,刺眼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她微微偏头,眨了眨眼才慢慢适应了强烈的光线。
“姑娘您醒了。”是个丫鬟的声音。
“我睡了多久?”霜凉问她。
“您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呢。”
丫鬟说完,外边便响起了鞭炮声,还传来了些嘈杂人声。
“今日王府有何喜事吗?怎的如此热闹。”
丫鬟笑道,“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呢。”
霜凉猛的一怔,忽的一把抓住丫鬟的手,丫鬟被她吓得不轻,忙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姑娘您抓疼我了。”
但霜凉还是死死的抓着她,睁大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她,“什么……大喜的日子?”
“还能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当然是王爷迎娶王妃的大喜日子啊。”
仿佛如遭雷击,霜凉猛然怔住。
就在丫鬟不明所以想问她怎么了时,她忽的赤脚跳下榻便夺门而出,丫鬟忙唤她,“姑娘您去哪儿?!姑娘您伤势还没好呢!”
可只是片刻,霜凉就没了人影。
她奔至正厅,一路上皆挂着大红的灯笼,正厅的大门上的横幅,亦用漆金的大字写着,“百年好合。”
霜凉紧紧的盯着喜联上的大字,眼底传来一阵疼痛,似被这大红颜色刺伤了眼,连带着心口都是疼的。
霜凉似并不相信眼前所见,然而自庭院里传来的热闹人声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霜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才能缓缓挪动有些僵硬的腿,一步一步走进了大门。
庭院里是一派喜庆颜色,到处都燃着大红的凤烛,将四处都照得明亮。
嘈杂的人声突然在一瞬停滞,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一名只着内衬单衣的女子赤脚缓缓走进,面容绝美,周身气息却冰冷至极,让人胆寒。
她的肩似乎有伤,深红的血浸透了她整个肩胛,而她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死死的盯着堂内的新人,灯光照进她眸底,像落入了荒井。
人群都不自觉的缓缓后退,霜凉一步步走近,堂前的人影变得清新,大红喜字下长身玉立的红衣男子,那是穿着喜服的单洛。
他身旁凤冠霞帔的明艳女子,身段窈窕,映衬妖娆,与他站在一处便是佳偶天成,令人生羡。
可这般场景映入霜凉眼中,却是那样刺眼。
单洛转身看见突然出现的霜凉,眼底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目光冷淡的看着她,半晌,单洛微微偏头冲一旁的堂官说道,“继续。”
高声响亮的声音自堂内响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宴席上的宾客纷纷围向堂前,举杯祝愿新人结成连理,还有很多的人大声调笑着,“入洞房,入洞房……”
没有人再注意门口的披了一夜月色而来的霜凉。
霜凉的视线被人群遮挡,她一个人静静站在原地,因为她容貌姣好,又因她是杀手多出没于暗夜,没几个奴仆知晓她身份,是以也无人敢上来贸然驱赶。
霜凉看着气氛热闹的人群,但眼前的喜闹与欢乐并不属于她,她感觉人群好似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淡为黑白二色,变成一片模糊的虚无,也听不到一点喧嚣的声音。
良久,她漠然转身,一个人又走进了夜里。
身后,她喜欢的人在今夜成亲了。
霜凉其实一直知道在单洛的府邸中还有很多他的侧妃,姬妾。她也知道,他是王爷,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液,他总有一日会成亲,且娶的定不会是她这般身份低贱之人,但亲眼看到他在自己眼前与她人结为夫妻,心里却那样难受。
她虽是杀手,却并非不知风月人情,早在当年饥荒之时,她便见过有人拼命护住怀中已经变黑的馒头,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只为让家中等待他的妻子吃上一口馒头。当他的妻子将唯一的馒头掰成两半分给他时,他却笑着说不饿,看着妻子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男子笑着倒在了妻子怀中,永远地闭上了眼,在那饥荒之年成了又一个孤魂野鬼。
那时她还不懂情为何物,直到那一天。
单洛在那日自城门缓缓飞下,白衣翩翩,华美无双,问她可愿与他回家,含笑的眼眸是她从未见过的美好。
她想,她应是懂了。
霜凉步履略有蹒跚地缓缓走出了贴着大红喜联的大门,单薄的背影在一片红灯悬照中显得清冷凄凉,她未曾看到,她身后,一双幽深眼眸静静地看着她背影,直至她离去,隐入夜色。
深夜,宾客已散去,新人早已入了红帐,四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色的残月半隐在沉云之后,月光微淡。
而此时,本应与新娘共饮合欢酒的新郎,却仍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后山寂静的桃林之中,曾经他与一人在这十里桃花幛里,一同舞剑,纷飞的花瓣在他们身后簌簌而落,只是此时,这里已没有桃花。
单洛看着眼前独自一人站在月下的霜凉,如同往日一般微皱起眉呵斥她道,“阿凉,回去!”
霜凉缓缓转过身,幽冷的双眸兀然浮现一丝笑意,还带了些许迷茫,她对他说,“该回去的是您,王爷。”
那是他第一次唤他王爷。
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如月光温凉,她也极少笑,但看着她的笑,他眼中的阴霾却渐渐浓重,声音亦低沉得令人发寒,“你伤得很重。”
霜凉不在意的看了眼右肩的伤口,笑道,“不碍事的,这些年,这样的伤我受得还少吗?不还是好好活着,倒是王爷,该回去陪王妃才是。”
单洛终是动了怒,眼中尽是冷戾,快速移步到她身边,不容她反抗,双指点向她的泉穴,霜凉还未来得及收回笑容,便这样倒入他怀中,因失血过多的面容惨如白纸,浑身冰凉。
第二日醒时,霜凉睁眼便看见了床前的单洛,但一看到她醒过来,他便转了身,冷冷道,“你好好休息,以后不用再接任务了。”
说完他似便不愿多留,抬步欲走。
霜凉一怔,吃力地撑起身子,喊住他,“为什么?”
单洛没有回头,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你的右手废了。”
霜凉彻底的愣住,她的右手废了……
霜凉颤抖着拿起左手,轻轻握住右手手臂,没有一点感觉。
作为一名杀手,执剑的手废了,还有何用?
良久,单洛移动脚步准备离去,忽又听见霜凉的呼喊,单洛停住身形,听身后传来坚定的声音,“我还有左手。”
单洛怔愣了片刻,但始终没有转身,他缓缓开口,“不需要了。”
说完,单洛漠然离去。
在他离去后,霜凉忽的笑了,她没有奢求过成为他枕边之人,只要能在他身边守护他,她便心满意足了,但他却说,他不需要了。
-------今日小段子------
常焱听说人界的姑娘的姑娘都喜欢剑客
于是,他就揣了把剑跑到凤七七面前摆了帅气的姿势,斜笑着冲她挑了挑眉,“怎样,阿七,帅不帅?”
凤七七瞟了他一眼“挺帅的”
常焱甩了甩刘海,“那是当然,爷可是天生丽质。”
凤七七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别误会,我说的是剑。”
“……”
感谢风飘愁人小天使的三十瓶营养液,风凌小天使的一瓶营养液,么么哒~
启尧这一篇有一点点长,所以我会不时日六争取五天把启尧篇更完
第31章 段子君上线第三十天
三月之后, 霜凉右手的伤已然差不多痊合,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霜凉将手覆上伤疤,已没有了痛感, 但却无法再持着护心剑舞出漂亮的路数。
她尝试着举起护心剑,仅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剑柄便从手中脱落,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她的右手已完全无法使力。
霜凉缓缓地蹲下了身子,颤抖着捡起躺在冰凉地面上的护心剑,双手轻轻抱住护心剑放在心前, 剑身冰冷的温度渗入胸口,很凉。
霜凉沉沉闭上眼,面上瞧不出什么神色, 但她心底却阵阵生疼,这把剑是单洛送她的, 他说只有手中执剑方可护住心中之人, 这把剑的名字也叫护心剑, 可如今她连剑都无法拿起,如何护他?又如何再去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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