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桃叶——”杳杳开口,一团桃叶夹杂着还未落下的花瓣自他们眼前飞起。
“树下有水,”几乎不必再用对方说,她立刻就学会了举一反三,声音轻快道,“这水通入山中的河流,被土垒阻隔,而土中有……有那些金和铁,”说着,她伸出手,像是要触摸什么一般,“这是风,但风中也会有雷电,还会带来雨水。”
巫南渊在她耳畔轻轻道:“那试着控制它们。”
杳杳立刻凝神运气,然而却忍不住皱起眉:“我……我没有力气,而且眼睛疼。”
“那不要继续了,”巫南渊道,“毕竟你的伤还没好。”
“不,我再试试……”杳杳却有几分固执地伸出手指,低声喃喃,“我再试试。”
下一刻,一朵几乎已经开败的桃花被她的指尖吸引来,如同被什么牵着一般起先是绕着他们二人打转,而后,在一股莫名灵力的指引之下,这朵花瓣已经卷曲枯黄,没有任何美感的桃花却忽然变了模样:它获得了水分,重新舒展,在风中轻轻浮动,花瓣柔嫩欲滴,甚至像是刚刚张扬绽放一样。
花的清新气息袭来,一如早春那样,充满着万物生长的生命力。
杳杳忽然觉得自己灵台一片清明,哪怕是不用眼睛去看,她也能够感知到五行的存在。
而后,她趁着自己内息澎湃,灵力汹涌之时,忽然伸手招来桃枝,然后猛地对着侧方一划——
片刻的寂静之后,杳杳问道:“南渊,发生了什么?”
“……”巫南渊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和叹息,“满树的花开了。”
他道:“你竟然可以逆春行术。”
“那是什么?”杳杳好奇地问。
巫南渊道:“就是在这个季节过去之后,让它重新回来。”
“也许是桃种的缘故,”杳杳忍不住猜测,“自从我戴上它,便可以偶然如此。”
巫南渊闻言不语。
杳杳忍不住问:“南渊,你五行术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做药修啊?”
巫南渊轻轻笑了,而后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这个问题照羽早已问过,那时候他还小,并没有打算,他的师父是个天底下绝无仅有的丹修,但却并没有传授给他什么丹修的典籍,而是让自己这徒弟独立看书,自由发展。
于是在玉凰山借住的那几年,照羽便担负起了管教孩子的责任。
“南渊,你若是潜心研究五行术,也一定是个登峰造极的符修,没必要非囿于草木之间。”
这是照羽在见过巫南渊十三岁以五行术杀妖兽时所说的话。
但巫南渊却回答道:“总要有人照顾杳杳。”
照羽听后一时无言,但也没有过多阻拦。
想起曾经的旧事,巫南渊忽然道:“杳杳,等你伤好,陪我回药王谷一趟吧。”
杳杳有几分惊讶:“为何?”
“快到我师父的忌日了,”他道,“我不想独自去看她。”
想到爹曾经与自己说的,杳杳立刻了然,而后沉默片刻,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第64章 回首万里09
昆仑高度戒备的这段时间, 燕饮山却天天来, 出入顺畅如无人之境, 有时候还从山下带山楂糖球上来。
风疏痕见不免有些疑惑, 不明白对方是如何绕过昆仑的层层守卫的。
“这还不简单,我那几个兄弟,有专门修习隐身术法的,把你们这帮弟子全弄晕了, 进来还不和玩儿一样?”燕饮山大大咧咧的往桌子上一坐,说道,“他们探来消息了,那个小丫头没死,福大命大, 路上被我救了,后来又有那个巫南渊妙手回春。”
风疏痕听后面上一片平静, 却在心头舒了口气。
“哎,你这人真的和风霭一样无聊, 这么大的事儿, 怎么没反应呢?”
“有反应就要让你看出来?”风疏痕反问道, “何况她走之前, 已被我逐出本门。”
燕饮山:“……”
魔修匪夷所思地问:“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师侄吗?”
“我并不能喜欢任何人,”风疏痕淡淡道, 他飞鹘一展, 地上瞬间出现一道结界的痕迹, 将两人包裹起来, “将她赶走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此事重大,决不可将她卷入其中。且不说她是玉凰山的少主,参与此事必会让四境动荡,就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子,那我也……不忍心让她见到这些龃龉之事。”
燕饮山道:“说了半天,还是喜欢呗。”
风疏痕:“……”
“不是我说你,”燕饮山道,“风霭死之前只是给你落了个心锁,让你杀不了昆仑弟子,又不是让你不行。”
风疏痕:“……”
“?”燕饮山讶然道,“你不会真的不行?”
风疏痕淡声道:“昆仑弟子我杀不了,但却可以杀你。”
燕饮山哈哈大笑:“我拜托你平时也活泼一些好不好,你们老风家出生以后教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假正经吗?”
二人都为风霭一事,在这几日便短暂结盟,而对方又是自己兄长生前较为信赖的伙伴,于是风疏痕道:“心锁不仅如此,打不开,我便没有办法打开放着风家天机的盒子,风霭因此事而死,我一定要弄清楚,这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砍也砍不开?”燕饮山不以为然,想当然地说,“你和我加起来,总能打开了吧?”
风疏痕摇了摇头:“不行。”
“那心锁如何能打开?”燕饮山问道,“别是这心锁原本不存在,是你哥吓唬你的吧。”
风疏痕颇有几分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我试过,是真的。”
他道:“而且破解的方法,我至今也没有找到。”
“你们风家人,我看是被自己人坑死的,”燕饮山道,“要没这个心锁,你直接把昆仑这帮老不死的都杀了,然后自己当老大多好,那岂不是你说公正就公正,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风疏痕再次感觉到沟通困难,他沉默半晌:“原本你借玄避夺玉凰山时,我还觉得你有几分聪明。”
“?”燕饮山道,“我现在不聪明了?”
风疏痕不语,表情显而易见。
“要不然这样,”燕饮山单手撑着下巴,“咱们直接上山,你帮我,杀人的事我来做,反正风霭的死左右逃不过剑峰和五行峰那两个人,索性一起报仇。”
风疏痕沉吟着,似乎真的在思索可能性。
燕饮山见他如此,再接再厉:“而且说不定那几个老家伙死了,你这心锁就自然而然解了呢?”
“绝不是,”风疏痕道,“风霭并不是要我报仇。”
他道:“他要我成为真正的昆仑正法,而真正的正法,是不会将个人恩仇放于第一位的。”
燕饮山咬牙一拍桌:“当正法有什么好!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人活这一辈子就像死了似的,你们风家人一个个——冥顽不灵!”
他扭头看着对方有几分沉郁的神色,忍不住问:“难道你真是因为这个,所以对你那个小师侄如此态度的?她巴巴跟上来,你非但没有接受,反而将她一推再推,导致她伤重回家?”
“……”风疏痕点头。
“你这样想,”燕饮山忍不住开解眼前这人,“风霭,断情绝爱,一生一碗水端平滴水不漏,修的可以算是无情道。结果呢?人没飞升,反而死了,证明什么?证明这条路没有好下场。”
对方的话虽然直白,但是风疏痕却意外地听进去了。
但他依然道:“我认为自我接下那个木盒开始,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如果你本心如此也就罢了,”燕饮山道,“现在的你决定分明是两个人都不好受,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好歹你们其中有一个人高高兴兴。”
他颇有些替对方那小师侄不忿:“没有人有资格替对方做决定。”
的确。
最后这段话忽然触动了风疏痕。
他何尝不是在做当年风霭对自己做的事情?不听意见、不由分说便直接为对方铺好了之后该走的路,而后自己却甩手离去。
自以为是,他们都自以为是。
风疏痕倏然叹了一声。
“我将所有事情告诉你,”他沉默良久,忽然开口,“我们后日开始行动,我去剑峰将春方远的金丹拿回,你则带着你那位制毒好友探查毒素。”
燕饮山一怔:“原来你都已经想好了?”
“没错,”风疏痕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此事,如果想要确定春师兄是因什么毒素而亡,就必须要取得他的金丹。然而我已经查看过他的骨灰了,里面并没有,所以想必是还在黎稚手中。”
“然而我若去拿,他们必定会发现我已起了疑心,”风疏痕慢条斯理,“恰好你来,我便在等你,看你的意思。”
燕饮山道:“……你是要把黑锅扣在我头上?”
风疏痕微笑:“那你接还是不接?”
“……”燕饮山咬牙道,“你小子,行,我接!”
“你拿到金丹后找人接应然后离开,我去追你,名正言顺,”风疏痕道,“之后我们在桑墟见面,有些事情我有疑虑,需要当面确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