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这般想着,伸出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她再三看看那信,终于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气急败坏的呼叫:“阿婉,我知道你在里边!你快点给我出来!出来给我一个说法!”
这个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她侧耳留心又听了两句,还是猜不出外边是谁,这才懒懒过去开门。
门一开,屋里的臭气随之飘散出来。门外站的朱霜霜,本来还一副盛气凌人、气焰嚣张的模样,乍然被这味道一薰,险些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
呕——她转身想吐,却被阿婉一把拉住。
“朱霜霜?!你……”才看一眼她的容貌,阿婉便想起了她的名字。看她一副想逃的模样,阿婉浑然不觉问题出在自己这边儿。
“你跑什么?刚刚敲我的门不是挺起劲儿的?!”
朱霜霜挣扎着甩开阿婉的手,把扭头猛吸一口新鲜空气,又捏着鼻子后撤两步,而后才朝着阿婉继续叫嚣:“谁跑了?是你自己太臭!”
阿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什么。她对此也不辩解,只冷冷盯着她问:“我臭,我逼你过来闻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记得玄冥把你们一家三口都赶出了太阳宫,你怎么敢抗旨再来这里?!”
“你当谁稀罕来!”朱霜霜听到玄冥的名字,顿时想起此行的目的。她擦一把眼泪,也顾不得臭又往前走了几步:“你还敢说大当家的名字?你赔我爹!赔我娘!赔我家——啊——呜呜呜……”
阿婉一头雾水,全然不知自己怎么和她爹娘扯上关系了:“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不懂?我好好在太阳宫里呆着,怎么着你爹娘了?!”
“你还狡辩?!”朱霜霜鼻涕一把泪一把,也不知是被臭的,还是因为伤心。
“若不是你,大当家怎么会被卷入仙魔之战?若不是你,我爹娘怎么会想着戴罪立功?如今他们死了连具尸身都收不回来,你……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啊!呜呜呜——”
朱霜霜的话还没结束,但阿婉在听到她说仙魔之战时已如五雷轰顶,神思早已不知飘飞多远。
仙魔之战?仙魔之战又打起来了?回想她离开五庄观前的种种,对于这个结果她丝毫不觉得意外。但……但她自己怎么就没早早的想到这种可能?!
她懊悔的锤着脑袋,猛然又想起玄冥。难怪当初他不辞而别,还带走了不少妖兵。原来,他去的并不是白裔和陶歆口中的所谓剿叛,而是关系妖魔两界生死存亡的大战……
朱霜霜看阿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又对她一阵推攘:“现在,你没话说了吧?!你还我爹!还我娘啊!”
阿婉回过神来,由霜霜的话又想起来要紧的一点儿:妄难世界里边,楼谴和玄冥的情况恐怕不大乐观。要不然,青青和黎陌也不会全部召走,留下莫罗洲整个大后方这么虚空。
她完全可以想见白裔和陶歆这般遮掩的目的,是不想叫她心怀愧疚。但对他们的这番善意和情义,她却是一点儿不想领情。
这么事关重大的事,他们凭什么只瞒着她一个人?!他们凭什么替她决定她不参与抵抗?!
要知道:她可是拼却这条性命,也不想苟活着自己后悔的!
想到此处,她再一次猜到了某种可能——陶歆——他或许不是在和她赌气,而是真的不忍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玄冥与楼谴的被动,主动过去帮助他们的!
她心中一动,脑海里闪过这种可能,遂化被动为主动,还反手握住朱霜霜的手腕:“喂,对于妄难世界你还知道什么?敌方的主帅是谁?他们是什么开战的?陶歆是不是也在哪里?现在战局又是个怎样的情况……”
朱霜霜目瞪口呆,话说,这些问题檀韵也未嚼给她答案呀!
她不知怎么作答,只好闭紧了嘴巴。但阿婉不知这些,一直锲而不舍的晃动着她,几乎要把她晃散架子。
当初,他们一家三口被驱逐出太阳宫,没多久她的娘亲和爹爹就主动参与了仙魔大战,为的就是获得玄冥的原谅,为她的未来重新铺平道路。
但是,他们怎么都未想到,他们这一次需要付出竟然是生命的代价……
不久前,她还在以泪洗面,一个人为生计奔波劳苦。而不知怎的,檀韵找到了她,还承诺叫她重回太阳宫,一辈子衣食无忧……
当然,这一切也不是天上掉馅饼,需要她如实把情况再在阿婉跟前演一遍。
而今,她演完了,接下来再做什么,她可就不知道也不相干了。
朱霜霜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又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走了过来。
“哎呀,吵什么呢!想知道妄难世界的情况问我啊!我才从那边回来,对那里最是清楚不过……”
阿婉扭头看向那姑娘,这才发觉她一只袖子里空荡荡的。
她心里一阵抽紧,压根儿顾不得去想眼前人的身份和出现的多么凑巧,只把自己关心的问题一个个又复述一遍。
朱霜霜猜测那女子大概和自己情况类似,也不再继续停留,一转身径直离开……
不多久,那女子把阿婉的问题一一解答完毕了。而这一切,都在檀韵隐藏的关注中。
看着阿婉失魂落魄的重新走回房间,檀韵嘴角漾起一个大大的、快意的笑容:
你们都视她如珠似宝?我偏要作贱给你们看!你们都替她遮挡着战争的残酷,我偏要把这一切扒开给你们看!我就是要亲手毁了她!
第693章 策反
玄冥重伤,青青已死,黎陌被打至狐狸原形,再也不能恢复;楼谴心魔更炽,却改变不了接连败北的宿命……就连顺走火母蓝藤的陶歆,也被虐的新伤盖旧疾;更不要说那些每战都人数锐减的魔军妖兵了。
那女子的话冷的不带任何情感,偏偏有种叫人信任的力量。似乎,她的冷漠和疏离就是那该死的战争所导致的。
阿婉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她的心怦怦直跳,右手一刻不停的摸着左手空了的手腕。
火母蓝藤她这些天过去,连丢失了火母蓝藤都未察觉……
不知不觉,她脑袋里又想起那夜春.光,原来,那也是陶歆的有心算计。她不知自己究竟该感动还是该气愤,不过,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她现在最最当务之急的一件事是:洗澡,换身干净衣服。
想通这些事后,她很快收拾好情绪走了出去,而且脸上的表情也比刚才淡定许多。
隐蔽处的檀韵还未就此离开,看到阿婉再次出来,而且还和一个小丫头嘀嘀咕咕,她不由皱紧了眉头。
她这是想干嘛?难道听到自己的朋友、爱人都危在旦夕,她还没有一点儿触动?亏得自己以为,只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不愁她不去妄难世界送死!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太高估她的情谊了!
盈伽梵的心里的怨念还未散尽,就见那个同阿婉说话的小丫头去而又返。
她双手托着一身素白的新衣,和一块柔软厚实的棉布,然后敲开阿婉的屋门,带她往宫殿的上层而去。
她这是要洗澡?!
檀韵看这阵仗,终于明白了阿婉的意图。她握紧拳头又松开,暗暗告诫自己:好吧,就再多给她一段时间独处和反省!如果,如果她明日还是不知反省,那她就要动用更加强硬的手段,把这个不知羞的女人赶出去!
檀韵甩袖离开。阿婉对此全然不知。她随那小姑娘走进汤室,待那姑娘离开之后,才一件件褪去衣服,把自己埋入水里。
细滑滚烫的水包裹着她,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该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回想从幼时到现在的过往种种,那些痛苦和幸福、屈辱和感动……无论是哪一种记忆都叫她觉得弥足珍贵。
她曾以为,她会在这天到来之前准备好一切,到此刻才发觉:在死亡面前,做什么准备都是不值一提的。
她怕死,她留恋这活着的一切,尤其是陶歆对她的宠溺和包容。
她没有找到娘亲,没有给爹爹安置一个好的仙体……她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和不甘,但事实是:时不我待,她从来就没有可以决定或改变时局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去践行自己的宿命……
洗过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阿婉马不停蹄的回到住处。
寻找地书、魂坛、打包干净的衣裳,趁着天色未暗,她现在就去赶赴自己的宿命。她忙的一刻不停、手忙脚乱,只怕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时间耽搁,她再改变了主意。
一切收拾妥当,她准备推门而出时,再次瞥见地上的那封信。
她迟疑一刻,终于没有把它捡起来。罢了!无论真话、假话都已无关紧要,一日未见白裔,她已大致猜出信里内容。她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从那封信上跨了过去。
……
再说白裔,辞别阿婉之后去了一处不知名的仙洲,在那里的一座高山之下,他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琴卿。
话说那日她遭到阿婉的算计,竟和天关子有了夫妻之实。虽然最后为了遮掩丑闻,西王母把她赐婚给了天关子,但是因为天关子还未修成仙身,每年只有一次机会夫妻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