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勺,阿婉盛到一粒元贝。她虽不知到是什么,但看着软软可爱的模样,尝试着放进嘴里小心咀嚼。“嗯!好吃!”阿婉的鼻翼翕动,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星星。有了这次勇敢的尝试,她终于开始把“火力”集中在螃蟹身上。知道蟹壳不能吃,她尽量用勺子去剜里边软软的蟹肉。雪白的蟹肉丝丝缕缕被挖出来,就着一点米粥吃在嘴里,简直鲜掉人的舌头!
“这是什么?”在阿婉对着黄澄澄油亮亮的蟹黄发呆时,陶歆乐了,他终于看见期待已久的一幕。
“这是蟹黄,尝尝看!很好吃!”陶歆眉开眼笑,一身煞气消散,整个人看着容易亲近许多。
阿婉哪里敢辜负他的好意,忙不迭的把蟹黄放进嘴里。一瞬间,油润浓香的口感把人的灵魂炸到天际。阿婉心想:人生的完满也不过如此了吧?
美味的轮番轰炸,阿婉觉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吃到最后,碗底只剩一条海参。
“这个叫海参,弹弹糯糯很好吃的!”陶歆看阿婉又犯犹豫,笑着鼓励她。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刁滑的丫头,但对她的吃法还是很赞赏的。海参不像螃蟹,本身并没什么味道,要把它做好吃,全靠其它食材的鲜味来养。阿婉把它放到最后来吃,就像做一个最后的大总结,完满而丰盛。若是靠前吃它,夺了其它食材的味道,反倒不美。
陶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阿婉,直到她吃完最后一口米粥。他像欣赏一幅名画般认真,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这才笑嘻嘻地问她:“怎么样?吃到最后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不好吃?”
“吼期!”阿婉难得见陶歆这么开心,当然要继续示好夸赞。但是声音出口,她惊呆了:不过一顿饭的时间,难道她把舌头丢啦?她忙不迭的伸出舌头,用手触『摸』嘴唇。舌头还在,她刚把心放肚子里又被吊起:伸舌头的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嘴唇肿了。
陶歆看着阿婉慌慌张张用手『摸』了舌头、嘴唇还有整张脸,心里一阵恶意的畅快压抑不住:“哈哈哈哈!还『摸』什么?拿盆底儿照照!人品问题吧?怎么吃顿饭的功夫就变猪头了?哈哈哈哈……哎呦,可笑死我了!”
明晃晃的铜盆底部模糊显出一张肥大肿胀的脸,可不就像猪头一般么!阿婉气得要哭,她年纪虽小,但早早知道有一张长相讨喜的脸面有多重要。别的不说,就是当一名店小二,长的油腻了,恐怕在挑剔的酒楼都不够格。
阿婉哭得猪头带雨,可怜巴巴地跑向白裔求助:“掌对的!头多多欺唔唔!”
白裔轻抚额头:这俩货怎么这么不叫人不省心啊?!
“陶歆,这怎么说啊?”白裔神情恢复寡淡。
“如你所见,就是叫阿婉试毒喽!”陶歆心情愉悦,甩着围裙的带子,颇不以为然。
“试毒?”阿婉呆若木鸡,她不明白一个正经食肆怎么会真的存在这种『操』作,她以为之前他俩只是说着玩呢。
“我知道是试毒。但我没说阿婉,我说的是毒!这海鲜不是叫你净化了?怎么还会有毒?如果你不是嫌阿婉聒噪,叫她先喝了这粥,你熬的这锅粥准备怎么处理?端到大堂叫客人们享用吗?!”
陶歆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看白裔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半天陶歆才嗫嚅道:“有一半海鲜我没按你说的方法祛毒……”
陶歆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白裔听完以后是又好笑又生气:笑他活了那么大年岁,依旧锱铢必较、吝啬至极,为了节省几滴血『液』,不惜更盆换碗、大费周章;气他总是和阿婉过不去,各种挑衅、看不惯,做事任由『性』子,做饭不带脑子。
“现在证明你想的净化海鲜的办法行不通啊!你那几滴血怕是不能省喽!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再做一盆海鲜粥哈!”白裔眼神遮掩不住责备意味,他悠悠对陶歆说道。
还得再流六滴血?再做一盆海鲜粥?没问题!因为整治了阿婉,陶歆心情无比愉悦,他痛快答应了白裔的要求,去多宝格取海鲜去了。
“呜呜!”现在阿婉感觉她的喉咙、内脏都肿了,她彻底说不了话了,只能站在白裔身旁,艰难发出声响抗议。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陶歆,她不服啊!
“呦,瞧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先叫你催吐了?若是能吐出些残毒来,或许你能好受一些呢。”白裔回过神来看一眼阿婉,忍不住自责道。
怎么不早说啊?!阿婉欲哭无泪,连忙转身往后院跑,却被白裔生生拉住:“诶!现在太迟啦!你的喉咙已经肿了,再催吐引起窒息就危险啦!”他看着阿婉此刻显的拥挤的五官,尽量语调和善而慈爱:“别担心,过段儿时间应该就能褪肿了。这段时间,你就先带着面具干活吧。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面具?娃娃的还是动物的?或者神魔的?”
阿婉无语凝噎。
“哎呀,糟啦!”站在多宝格前的陶歆突然出声:“那两批海鲜好像混到一起啦!”陶歆扭头问白裔:“我直接在多宝格里滴六滴血行不行?”
“你觉得呢?若是没毒的海鲜再吸收了你的血『液』呢?那岂不是有毒的还有毒,没毒的还没毒?”白裔凉凉的说。
“那你说怎么办?”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陶歆不禁烦躁的抓抓头发。
“还能怎么办?所有海鲜重新装盆,再滴一遍喽!”白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话出口的瞬间,他若有所思,于是转头和阿婉佛系的说道:“好啦!不用不开心啦!如你所见,陶歆已替你向陶歆报仇了。”
第16章 夜昙传菜
夜幕再次降临,调鼎坊再次食客盈门。所有人慕名而来,却被门口站着的阿婉给吸引住。
今夜,阿婉沐浴后换了一身新衣。衣服是白裔为了安抚她,从陶歆处抢来的。衣服是惯常旧服,并无多少亮点可言。夺人眼球的是她头上戴着的头套:尖尖的脑袋、长长的触须、黑『色』硕大的圆眼睛,再搭配着水红纸张糊作的皮肤,好一颗栩栩如生的虾头!
“呦,白掌柜!这是怎么个说道?”一名老客低头深嗅阿婉头顶的虾头,似乎真能闻到虾子的鲜甜一般。
“小店今夜主打各『色』海鲜菜肴,凡点海鲜者,不论数目,皆附赠海鲜粥一碗!阿婉头上这虾头不过聊以助兴。”白裔乐呵呵地解释,心里越发佩服自己营销手段的高明。
“如果不点海鲜呢?”一名男子好奇问道。
白裔循声看过去,只见问话男子长着圆脸大眼凸脑壳,还穿一身半新不旧的红『色』长袍,看着有些邋遢;和他同桌而坐的,还有一位年龄略长的男子,穿着类似的衣服,只是有着一张正三角形的脸颊、小黑豆眼睛。
“不点海鲜也没关系,还有别的备选菜肴。”白裔别有深意地笑答。
“嘿!别傻啦!你当每次都能赶上这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呐?一定要点海鲜!点别的菜太不划算!”别桌一位胡子拉渣的男子劝他们。
“海纳百川,味绝于鲜……别有海鲜盛美味,更无不念不成瘾。”对面桌的男子本想加入劝告行列,一想非亲非故,干脆扇着折扇自言自语的『吟』咏。
“要我说呀,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各人有各人的口味。管好自己是正经!”才进门的老者找好座位坐下,不参与众人的活动,第一个点菜:“掌柜的!给我来一碟儿葱油海瓜子!一碗海胆蒸蛋!”
“诶,我的海石花甜冻!孔雀鲈鱼!”
“我的烧海鲫!”
……
一石激起千层浪,坊内每个角落里都响起点菜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阿婉艰难的扭转笨重的虾头,心里难过的想抱头大哭:这么个点法儿,她一个菜都记得艰难,可怎么报给陶歆!
一阵声浪过去,白裔招手叫阿婉过去,随手递给她一朵夜昙花:“不用费心记那些劳什子!把这个递给陶歆你就回来,他自会明白的!”
阿婉虽不明白白裔的意图,但还是拿着花乖乖进了厨房。
这次陶歆没有难为阿婉,随手接过花朵。夜昙刚到他手上就开始绽放,先是最外层尾羽般狭长的花瓣,接着是里边抱拢严实的短瓣,一层层从外向里张开的同时,伴着清幽的花香,大堂方才嘈杂的声音再次重现。
陶歆听完众人点的菜名儿,随手把凋零的昙花丢进垃圾桶里,开始呼呼生风地挥舞起菜刀。不过眨眼之间,姜、蒜都切成碎末,小葱切成短段儿。
炉灶上,铁锅里的水已滚开,带动着里边的姜丝随之翻动。陶歆不慌不忙倒入料酒、撒上盐巴,然后把淘洗干净的海瓜子全部倒进去,待海瓜子全都张开了,用细眼儿笊篱把海瓜子沥干水捞出装盘,倒上料酒、醋、调好的酱汁,还有爆香调味碎末。
随着呲啦一声泼油声响,满厨房都是爽利的海瓜子的香味儿。
“愣什么呢?!赶紧送菜去!”陶歆看阿婉久久没有行动,不禁狠声催促。
阿婉忙不迭端着盘子离开。
“等等!”陶歆看阿婉着急忙慌就要出门,忍不住又喊住她,“把粥一起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