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馒头看着手里的网,心头忽然颤了一下。何烈和魏衔安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只是按上级的吩咐办事,履行自己的职责,馒头觉得不应该这么残忍霸道的剥夺别人的性命。
他纠结的咬了咬嘴唇,最后仍是不赞同张先生的做法,于是将手里的网重重往地上一扔,“张先生,我们不能这样随便的害人性命!”
张先生一愣:“谁说我要杀他们了?”
“他们被困成这样,手脚都不能动了,扔到河里那还不得淹死!”馒头不依不饶的说。
张先生冲他翻了个白眼,往定河上一指:“我是让你们将他们放到那只船上,让他们漂到哪儿算哪儿!瞧你,都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噢。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说清楚嘛!”馒头松了口气,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就没了,连忙捡起地上的网,兴致勃勃将何烈拉到了河边,“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
赵笙舟拉着魏衔安跟在馒头的身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与他的想象实在相差甚远,如果只是这样送走他们,那势必会留下隐患。
馒头将停靠在河边的无主小船一脚踹了出去,冲着在漆黑的定河上越漂越远的何烈和魏衔安挥了挥手,没心没肺的喊道:“保重!——”
“你们给我记着!”何烈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魏衔安盯着波涛暗涌的河面,战战兢兢的问:“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赶紧拍水!就算是漂,我也要漂回建京去!非得喊处长带人来将他们这一帮子人一锅端了!”
魏衔安听他这么一说,也突然有了干劲和底气,忍不住冲河岸上叫嚣了起来:
“你们等着!我们还会回来的!!!——”
第97章
虽然事情的结局跟绝儿想得有些不一样, 可好歹也算是有惊无险。他们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没花她一个子,估计自己睡着都能笑醒, 再也不用担心盖新房的钱不够了。这么说起来,这回雪风倒还是个大功臣。
她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疲惫的耷拉着眼睛的雪风,心里是又怜又爱。
也不知是不是幼狐的天性就是这样,总不能踏踏实实的在一处待着, 那么的调皮贪玩,看来往后得费心调教了, 不能老让它到处跑, 既然养了它就得好好养,不能辜负了月儿和秦筱的心意。
“生犀呢?”张先生迫不及待的冲馒头摊了摊手。
馒头拿出生犀, 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就被张先生一把夺了去。
他爱不释手的将这块得之不易的生犀反反复复抚摸了好几遍,嘴里还不断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对生犀光滑冰凉的触感以及沉甸甸的分量赞不绝口, 最后欣赏够了,便满足的舒了口气, 对众人一招手:
“打铁趁热, 回我的石屋吧,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馒头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张先生并不会这么快就用上生犀, 最快应该也是明天。看起来, 他对自己的身份的好奇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本人。
这样突然的安排让馒头有些措手不及,他此时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矛盾。一方面十分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另外一方面又对未知的结果感到莫名的恐慌和不安。
虽然他的身世还没有确定的答案,可从张先生之前的推测来看,他的身世一定不简单,而且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绝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平日里他虽然没有将心底的苦恼表现出来,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暗暗的去琢磨这些。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有时候甚至会感到恐惧,害怕这一切不只是偶然,害怕有什么未知的事情正在等着他。
即使他对自己的前尘往事没有任何的记忆,可跟绝儿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他的人生已经逐渐充实丰满了起来。
他有了全新的记忆和人生体验,甚至已经开始规划着以后的人生了,而这里面点点滴滴都有着绝儿的参与,他现在和往后的人生,其实早就因为绝儿的存在而有了雏形。
如果不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追本溯源、认祖归宗的心态在作祟,也许他可以选择不去知道被自己遗忘的那些往事,以现在这个全新的身份,以赵馒头之名,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去追逐简单美好的生活。
在回石屋的路上,这些纷乱的思绪不断的从馒头的心底冒出来,就好像故意搅局一样,让他对即将面临的情形产生了许多的质疑,甚至想要临阵退缩。——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绝儿一路上都在偷偷的留意着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男人此时的心境呢。她看过他笑,也见过他哭,两人一起经历了许多平凡人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事。现在,哪怕他只是轻轻的皱一皱眉,她都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可怕的。”她轻轻的靠在馒头身边,毫不避讳的挽起了他的胳膊,“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陪着你。你要记得,即使天塌下来,你都有个未过门的媳妇陪你一起扛。现在你肯定会担心犹豫,但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即便绝儿无法对他的恐惧和不安感同身受,她也能明白在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就像当初她的师父骤然离世,她变成了无依无靠遭人白眼的孤女,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以后日子该怎么活,甚至绝望的想过一了百了。在那样无助孤独的时刻,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能坚决的陪伴在自己身边,这样痛苦挣扎的感觉或许就会减轻许多。
不离不弃的陪伴,才是对抗困顿、绝望、难过、痛苦和挣扎的万灵药。现在,绝儿只想成为馒头的万灵药。
馒头看着她那双真挚而深情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眸,里面闪动着对他而言,这个世上最美妙的光辉。刹那间,仿佛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脚下的路似乎也平坦了许多。
是啊,他没什么可怕的。不管等待着他的真相是什么,都已经无法撼动他此刻的内心了。他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答案,一个对自己的交待。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早已经和身边这个女人约好了。
张先生的石屋外亮着灯,好像有一个人影正在晃动着。
金吉银吉远远就看到了那个晃动着的身影,兴奋的跟抢胡萝卜的兔子一样,飞快的朝着人影的位置扑了过去。
“师哥!”
徐恩予摸着他俩的脑袋笑了笑,提起手上的煤油灯往张先生的位置照了照,忐忑的问道:
“东西买到了吗?”
张先生拿出生犀往他面前一晃,得意的说:“那还用说。”
徐恩予点了点头:“我这边也都准备好了。”
绝儿没想到徐恩予会出现在这里,便问张先生:“他来干什么?”
“徐恩予好歹是我的大徒弟,又是留过洋的大夫,当然有能帮忙的地方。”张先生大步迈进石屋,直奔地下室。
馒头对徐恩予刚才的话感到好奇,一边往地下室走,一边问他:“你准备了些什么?”
“帮我师父布阵和准备用料,就等着点上你们带回来的生犀了。”徐恩予回头看了一眼,借着石屋里的灯光才意外的发现多了两个人,“他们是?”
“哦,忘记跟你介绍了,这位是我师父的儿子,名叫赵笙舟,另外那个是……”绝儿有些为难,不知该什么介绍阿九的身份。僵尸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解释起来也十分费劲。
“他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仆人。”赵笙舟冲徐恩予淡淡一笑,替绝儿解围道。
徐恩予纳闷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于一直戴着帽子埋首看着地面的阿九更是感到疑惑。可既然他们是跟自己的师父一道回来的,自然有些关系,反正也是外人的事,他也就不便多问。
地下室里已经换了一派景象,之前用来炼丹的丹炉不知被挪去了什么地方,在丹炉的位置上画着一个红色的符咒,与绝儿向来用的黄符上的符咒十分相似。不过这个符咒十分巨大,几乎与一个成年男子等身。
在符咒周围的地面上摆满了红烛,一眼看过去就仿佛像是天上的星辰在闪烁着,而在红烛范围的东南西北四角上,则各立着一杆长方形黑布幡,布幡的下面挂着一束白色的穗子和一个铜铃。
这样的摆设和场面颇与祭祀时的祭坛颇有几分相似,加上地下室里密不透风,外面的任何声响都被阻隔在外,偌大的空间里,就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显得十分的清晰,整个现场的氛围在不知不觉变得格外的肃穆诡秘。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张先生的指示,只有馒头,光是看到这样的场面,就已经开始紧张的手心冒汗,身上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无论如何都镇定不下来。
张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这些东西,在原地来回踱起了步子。
馒头等得抓心挠肝,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便开口问道:“张先生,还要准备什么吗?”
张先生看了他一眼,问徐恩予:“什么时间了?”
徐恩予取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了一眼:“三点差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