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没心思回答他,只是忐忑的看着绝儿。按理说,夺魂阵发动了这么久,不管是否成功,都应该会有其他的动静,可到现在,只是出现了绝儿身体对这么强大的阵法的难以耐受,未免太蹊跷了。
正当他这样琢磨着的时候,绝儿和她所站的阵法圈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阵法圈边缘的红光开始不断向上方攀升,犹如升起的潮水,正一点点的吞噬包围着馒头周围的金光。他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从金光中暴露出来,可以清楚的看到绝儿身上的红色螺旋状线条正借由着红光的蔓延,一点点附着在他的身上。
“有门!”张先生激动的握紧了剑柄,用力抓起了徐恩予的肩膀,“绝儿就快成了,你赶紧将进补的丹药全都拿出来,特别是安胎的!”
不只是张先生,郭然和郭明兴也注意到了祭坛上的变化,因为剩余那些还在半空中的死魂仿佛受到了什么惊扰,突然在空中徘徊了起来,不敢进到炼僵的身体里。
“黄泉祭正在被干扰,看样子是引子出了问题。”郭明兴咬牙切齿的看着馒头和绝儿,对郭然说:“别管这些虾兵蟹将了,让所有的能动的炼僵攻到祭坛上,还有——”他顿了顿,神情悲壮的看着郭然,“到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会儿就用我的魂魄去喂这些死魂,让它们迅速挣脱黄泉的束缚进到炼僵的身体里,以后,我们郭家的大业就全靠你了。”
郭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后只镇定的吐出了一个字:“好。”
七老头的人从张先生那里听到了好消息,士气大振,很快就帮助他和严老突出重围,终于站到了祭坛下方的郭然和郭明兴面前,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郭然已经用术法将郭明兴的魂魄从身体里拉了出来,洒向上空那些徘徊的死魂周围。
死魂一接触到郭明兴得魂魄,就像吸食到了鸦片一样,立刻兴奋的跳动了起来,开始像流星一样,发出刺耳的嘶鸣,快速向地面下坠!
张先生等人痛苦的捂着耳朵,可死魂的嘶鸣声好像穿透了他们的身体,进入到了五脏六腑之中,所产生的剧烈疼痛让他们连腰都直不起来,好像身体都要炸裂了,就连一直积极应战的雪风也痛苦的卧倒在地。
正在所有人的性命都岌岌可危的时候,一声如沐春风般的呢喃佛音从祭坛上传来,瞬间击溃了死魂的嘶鸣,如静静流淌着的溪水一般缓缓流进在场每个人的心田,刹那间,仿佛万物都静止、宁静了下来。
那些疯狂下坠的死魂也在这一瞬间,定格在了与炼僵近在咫尺的位置,整个地宫好像变回到了开启之前的状态。
郭然难以置信的看向祭坛,没想到做到这一切的竟是萌宗!
“不可能……你赤手碰了阴兵虎符,应该魂飞魄散了才对……”他惊恐的睁大眼睛,颤声说道。
沈卫勋从刚才的剧痛中缓过劲,松开按着耳朵的手,看着闭目合掌,盘腿坐在地上的萌宗,一头雾水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无阿弥陀佛——”萌宗缓缓吐出一句佛音,睁开眼的一瞬间将沈卫勋的腿都吓软了,“你的眼珠……怎么变成金色的了?”
萌宗抿嘴一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向身后的绝儿:“绝儿,你们好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随着他的问话,投向在他后方的绝儿。她身上螺旋状的线条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而在她上方,包围着馒头身体的金光也一起消失了,之前一直直立悬浮的身体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托举着,横躺着缓缓落向地面。
同一时间,作为祭品的斗宿和邓柔也像失重了一样,开始快速往下坠落,正好被在站在他们下方的七老头的手下及时接住了。
“谢谢你,萌宗。”绝儿按着胸口,擦了擦脸上的血,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艰难的走到馒头身旁,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可是却没有感受到所熟悉的温度,“不可能!我明明和他一起回来的!”
萌宗听到绝儿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立刻转身一看,金色的眼眸在馒头身体上方停驻了很久,好像空白的空气中有什么东西,过了没多久,绝儿就看到他将腰间的葫芦取了下来,以葫芦口对着馒头身体上方,像之前收何雪伶的魂魄时那样施起了法。
“没事了,馒头施主的三魂七魄已经被我收进来了。”他轻轻拍了拍绝儿的肩膀,合上眼睛,以食指和中指从两眼间划过,再睁眼时,眼球就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与此同时,被他的佛法所暂时控制了行动的死魂也随之恢复行动。不过它们不在嘶鸣和下坠,而是一簇簇聚集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引,以阴兵虎符的位置为中转,钻入了地下,仿佛回到了它们来时的地方——黄泉。
那些附在炼僵里的死魂也没有幸免,纷纷离开了腐朽的身体涌向地下,失去了灵魂的炼僵顷刻间散了架,散落在地上,堆砌成了一堆堆白骨。
“结束了……”程风长长出了口气,紧绷的身心终于得以解脱,两肩重重往下一垮,拿着枪的手也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还没结束。”沈卫勋恨恨的咬了咬腮帮子,从身边一名七老头门下人的手中夺过一支□□,夹在腋下“哐当”一声拉下枪栓,朝着没有了任何炼僵掩护遮挡的郭然射了一发子弹,带着满腔的怒气骂道:“该收拾这个兔崽子了!”
现在站在郭然身边的只有鸦阙,她的感官十分敏锐,一听到枪响,就立刻挡在了郭然面前,让那发致命的子弹留在了自己的后肩。
“主人……快逃吧。”她知道这回的计划已然付诸东流,捂着鲜血直流的后肩痛苦的向郭然劝道。
郭然怔怔的看着她,整个人跟失去了平衡一样,无力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扫这座地宫里死死的盯着他的每一双眼睛,自嘲的笑道:“逃……往哪里逃?”
说着,他眼底忽然凶光一闪,将袖筒中的匕首朝绝儿的身后投了过去,“你竟然能夺回朱慈烺的三魂七魄,看来肚子里是有了他的野种,替我陪葬吧!”
郭然这一手谁都没想到,那匕首想必是他用尽全力投出去的,速度极快,就跟子弹一样,几乎连肉眼都跟不上它的飞行速度,正当他脸上露出得逞的阴险笑容时,雪风白色的身影飞快的跃向空中,挡住了匕首的去路!
所有人都替雪风捏了把汗,它如一片羽毛一样轻轻落地,用犀利的视线斜视向郭然,齿间好像将什么东西给咬断了,只听“嘎嘣”一响,紧接着断成两半的匕首碎片就被它从口里吐了出来。
郭然的做法显然激怒了众人,特别是七老头的手下们,他们本来是准备将他的处置权交给沈卫勋,毕竟这次事件以调查局马首是瞻,可现在他们没这份耐性和善心了,纷纷将手里剩下的所有子弹和武器打向了郭然。
连续不断的枪响在空旷的地宫里持续起伏着,空气中弥漫开一圈圈青烟,血腥气和□□味反复交融在一起……鸦阙看着满身弹孔的郭然重重倒向地面,难以接受的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着头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够了!”严老高高抬起手命令众人,缓缓走到了郭然身边,低头一看,整张脸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吓得惨白,突然语无伦次了起来:“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张先生走了过去,纳闷的看了郭然一眼,“有什么问题?”
“不、不可能,明明都过了几十年了,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严老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大步走到郭明兴的尸体旁,将他的脸翻过来一看,整个人立刻呆住了。
“没错,主人拿了他的子孙后代的一部分阳寿,才能一直这么年轻,其中包括少主郭明兴的。”鸦阙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眶爬到了郭然的身边,用没中弹的那边胳膊将他的身体拉起来,搭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他已经死了,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威胁了,我能带他走吗?”
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对面如此的恶行,大家更想将郭然千刀万剐。
“你带他走吧。”绝儿淡淡的和她对视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有些事情,只有女人才懂女人,也只有女人才会心疼女人。
张先生看着她背着郭然离开时的悲凉背影,反应了大半天,才瞪着眼珠子问徐恩予:“这么说,郭然才是个老不死的?郭明兴是他的后人?”
“可不是吗!”严老撇了撇嘴,“要不然我还当自己见鬼了呢,四十年前我遇到他时,他是这副年轻的模样,怎么可能过了这么多年都不老。”
张先生看着他冷冷一声,嘀咕道:“你也是个老不死的。”
所有的危机终于全都解除了,沈卫勋扔掉手里的枪,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到祭坛上,用还有些发抖的手给自己点了根烟,关心的问起了绝儿,“这个太子怎么样了?”
“他的身体只怕不能用了。”萌宗面色沉重的看着馒头的身体,举起手里的葫芦对正跨上祭坛的张先生说:“馒头的魂魄在这里,不知道张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魂魄?”张先生奇怪的挑了挑眉,凑近到馒头身前一看,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发黑了,“看来这就是黄泉祭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