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三,这回不能怪我不给你们七老头面子了,现在的轻人太不懂事了!话说回来,你们七老头好好的打理鬼市就行了,掺和这件事做甚。”
“世道要是乱了,我们鬼市的买卖也会受到波及。”苗三沙哑的咳嗽了两声,站在他身后的壮汉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一小包药递到了他面前。壮汉额头上烙着的“奴”字不免让沈卫勋在意的多看了两眼。
苗三服过药之后便长顺了口气,向正在气头上的严老拍了拍他身后的椅子,劝道:
“有什么事坐下说,都不年轻了,别动不动就大动肝火,跟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后生晚辈赌什么气。”
严老被他的话逗乐了,讽刺的看了一眼苗三口中所说的“毛都没长齐”的沈卫勋,心情舒畅的又落了座,对苗三说:“行,这回我就给足你面子。”
沈卫勋被这两个老头子的一唱一和气得上下牙都开始打架了,正要发作,一直沉稳着的杜局长便发话了:“沈处长,麻烦你给我回座位上好好坐着。不明白的时候,就多听少说话。”
杜局长要不是看着沈卫勋父亲的面子,断不会对他的言行无状如此忍气吞声,但这回的事非同小可,不能让他胡闹下去了。
“实不相瞒,我们的沈处长早在收到严老的告密信时,按照信里提供的线索去调查过了,可是迟了一步。”杜局长面无表情的看向苗三和严老,“那位太子的棺材先一步被人发现了,而且棺材的下落至今不明,更不用提藏在棺材里的羊皮机关图了。”
杜局长看了沈卫勋一眼,接着说:“我们这里有拿走棺材的人的画像,只不过找了几个月都没线索,或许是信息渠道问题,可能将画像交给你们会更容易找到人。”
沈卫勋斜眼看了杜局长一眼,抱起胳膊冷冷的说:“画像在程风那里。”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什么事?”杜局长隔着门喊道。
“程风程队长说有急事要报告。”门外的士兵回道。
“正好。”杜局长看着苗三和严老笑了笑,对门外的士兵说:“让他进来。”
程风一进来就察觉到会议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沈卫勋摆着的那张脸比他原来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臭。而且局长现在也在,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获得的情报到底是该向沈卫勋报告,还是杜局长。
“有话就说,有屁快发,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沈卫勋借着程风的出现给对面的两个老头来了个下马威。
“是!”程风立刻拿出了军人风范,昂首挺胸,将脚用力一跺,鞋跟落地踏得地板重重一响,“报告长官,魏衔安和何烈回来了!带回来了十分重要的情报!”
沈卫勋闻言立刻起身站了起来,精神也跟着一抖擞,得意洋洋的扫了桌上的其他人一眼,理着衬衣的袖口,故意扬起声调对程风说:“把人带到我的办公室里去。”
杜局长见他准备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立刻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对程风命令道:“将人带来会议室里来!”
“这……”程风左右为难的看向沈卫勋,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听谁的。
杜局长见一个小队长都不服他的管束,登时怒了:“到底谁是局长!?”
沈卫勋虽然嚣张惯了,但为官之道多少还是懂的,既然气也出了,自然也不跟局长对着干了,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冲程风一摆手,“程队长,既然局长都发话了,咱们就按他说的办吧。”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将椅子拉得离会议桌远远的,痞里痞气的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拍着大腿打起拍子,口里哼起了京剧黑旋风李逵中的一段唱词:
“嘿呀啊,适我下得山来,只见山清水秀,柳暗花明,若有人说俺梁山无有景致,俺便将他暴打一顿,呃——”
杜局长本正在气头上,一听他借着戏词,用不着调的唱腔来嘲讽挑衅严老对他们统计局的轻蔑,一下子就乐坏了,但也没有显在脸上,清着嗓门一脸严肃对苗三和严老说:
“虽然我们各自为政,可眼前的危机影响的绝对不只是任何一方的利益,关乎着国家人民,所以还是心平气和一些,一起想个应对办法出来才是。”
苗三和严老铁青着脸,不是听不懂沈卫勋唱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杜局长说的却是个无法挑刺反驳的实在话。国内目前的两股势力中,论装备和军力,很明显是他们现在选择的一方更有优势。
“如果我们没有机关图也不要紧,只要查到那些炼僵的藏身之所,大不了拿命去破那些机关。否则,一旦它们重见天日,以它们刀枪不入可以无数次复活的身体来说,没有哪个军队能轻而易举的战胜它们。”苗三说,“而且他们那些人手上应该还屯着富可敌国的钱财。”
“那份诏书是两百多年前,郭宏经的后人可能仍在不断的屯集炼僵,实际数量或许远远超过我们所估计的。”严老补充道,“既然那副棺材已经被取了出来,那就意味着里面的那位‘主子’也现身了,我想这些人很快就会有行动。”
严老看了看杜局长身后贴在墙上那张地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标出了许多不同的区域,分别代表着这个国家现在所面临的不同威胁和势力,他叹了口气,喃喃的说:
“不得不承认,以咱们国家目前的局势来看,是一个十分适合引发内乱的时候。”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程风带着骨瘦如柴,满面憔悴的何烈和魏衔安走了进来。
他俩一看到沈卫勋,晦暗无神的眼中就立刻大放异彩,仿佛像是虔诚的香客在吃斋念佛许多年之后,终于亲眼得见神迹一般,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处长!我们总算不辱使命,活着回来见到您了!河里的水,真的好凉呐……”
第139章
沈卫勋一瞬间有如泥塑, 压根没料到这两人一见到自己就跟见到了老母亲一样抱头痛哭, 他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与下属相处的模式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你们两个赶紧起开!好好站着说!”他皱巴着脸, 一脸嫌弃的将伏在自己大腿上的两颗脑袋拨开了,抬手一看, 掌心上被糊了一大片鼻涕水。赶紧冲程风甩了甩手, 他便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帕子送到了沈卫勋的手上。
杜局长尴尬的扶着额头, 不好意思的用余光瞄了苗三和严老一眼, 连忙将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给控制下来,问沈卫勋:“他们两个有点眼熟,带什么重要情报回来了?”
“眼熟?他们两个就是何烈和魏衔安啊, 不就是局长夫人的小姨的姑妈的表弟的远方亲戚托关系弄到局里来的吗?”沈卫勋挑着眉说。
杜局长翻起眼皮子倒吸了口气, 用手指重重往桌上一敲, 支支吾吾的说:“说正经事。”
沈卫勋歪嘴哼了一声:“他们两个是上回我去找那副棺材时,留在那边打听情报的,失联了一段时间。”他停下来,看了程风一眼, 示意让他接下去说。
“昨天半夜有两个渔夫将他们送到了局里, 说是一个月之前在江边捕鱼的时候看到了他们, 两人受了很重的伤, 休养了一个月之后才身体才好转。”程风详细的将从渔夫那里打听的情况一一报告了出来,“剩下的,你们两个自己说吧。”
“你说……”何烈推了推了魏衔安, 小声说道。
魏衔安瞪了他一眼, 他还是第一回向统计局里权力最大的两个人同时做汇报, 而且对面还坐着两个看起来那么古怪的外人,不免有些紧张:
“处长上次让我们帮忙的那个女人有问题。我们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他们将我们绑在船上,在江里漂流了很久。”
回想起他和何烈在没有任何食物充饥的情况下,在冰冷的江水里漂流的那段日子,他仍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咽着口水打了个寒噤,“处长你还记得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那几个男人吗?”他忽然问沈卫勋。
沈卫勋支着下巴想了想,点头说:“接着往下说。”
魏衔安忽然神神叨叨的将脑袋一缩,瞪大眼睛说:“其中有一个一直穿着黑袍子的,是僵尸!”
“处长走的那天夜里,他们还瞒着我们,神神秘秘去到河滩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黑市,像是为了买什么东西!”何烈忍不住插起了嘴,绘声绘色的说:“在被我们发现了他们的不法行径,鸣枪警告之后……”
“等等!”苗三倏地站了起来,向何烈抬手打断道,“这件事发生在哪一日,在哪个地方?”他低头一忖,又问:“你将刚才说的那几个人的样貌形容得再具体些!”
严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凑到他身旁低声问道:“怎么了?”
苗三放低身子轻声回了一句:“他说的人,我可能在鬼市上见过。”说完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壮汉,“罪奴,上回雾霞滩的鬼市,你对刚才这位军爷说的那些人有没有印象?”
“对!那个河滩好像就是叫雾霞滩!”魏衔安回忆道。
罪奴微微晃了晃他那壮硕的上半身,蹙眉思考了一阵之后说:“那夜在鬼市入口处接受搜身的人里只有一个女人,就是在耿瞎子的摊子上买生犀的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