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儿左右为难的看着馒头和张先生,两人说得话确实在理,她何尝不想舒舒服服在在新房里等着,可看看张先生口中的“老少爷们”——萌宗是个和尚,肯定是指望不上,剩下的其余几个,哪个不是大爷呀,要是将家里和厨房的活儿交给他们,保不齐能将厨房都给点喽。
正踌躇着,楼上忽然传来了赵笙舟的叫喊,“你们两个小子!快将衣服还回来!”
众人循声往楼上望去,没见着赵笙舟,却看到金吉眉开眼笑的抱着一团大红的衣服噔噔噔的往楼下跑,腮帮子里鼓鼓的,还含着喜糖。
绝儿定睛往他手里一看,大惊失色,忙冲到楼梯口拦着他,疾言厉色地冲他将手一摊,“快将衣服给我!”
张先生够着脑袋往金吉怀里一看,摸着下巴冷不丁的大笑了起来,“你这个缺心眼的,偷拿人家新娘的衣服干啥!快还回去!”
金吉一听立马撇嘴,刚一抬头就看到馒头也板着脸堵在了他面前。金吉看着他身上的衣裳直了眼,惊叹道:“噢!原来这衣服和你的是一对呀!你穿了,她怎么不穿!?”
“小屁孩知道什么!”馒头有些恼火,涨红着脸将衣服从金吉手里一把夺过来,塞到绝儿手里,埋怨的挤着眉头说:“看吧,小孩子都知道一对的衣服得一起穿,你还犹豫呢?”
他穿着这身衣服时的哀怨的模样实在让绝儿无法抵抗,她只得缴械投降,乖乖的拿着衣服上了楼,末了却仍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回头嘱咐道:“你们别乱弄……”
走过楼梯拐角正巧碰到追下了楼的赵笙舟,阿九远远站在他身后,“那两小家伙翻箱倒柜手脚太快了,那会儿我刚到楼上去没来得及阻止……”他抱歉的看着绝儿。
绝儿晃着手里的喜服笑了笑:“算啦,大喜的日子就由着他们吧,咱们家难得热闹一回。”她往阿九身上瞥了一眼,虽然相处有段日子了,可他那阴郁的样子仍是让人心里发毛,“你要将阿九带下去?”
赵笙舟微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我有分寸,一会儿就将他锁到我房里。”
馒头见绝儿回了房心里才踏实下来,立马拿出了新郎的派头,潇洒的将袍摆一撩,扬手招呼起客人,“你们随便坐,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厨房的面条大概还热乎着,我去给你们一人端一碗来。”
说着他便拉上了赵笙舟,意气风发的往厨房去了。
邓柔头一回来绝儿家,却没拿自己当外人。现在雪风也不在,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兀自走到桌前翻了翻盘子里的瓜子喜糖,这些她平日里吃惯了的东西,并不觉得稀罕,都没兴趣拿来吃。正觉得有些无聊,瞧见跟自己年纪相当的金吉和银吉,便迎上去跟他俩套起了近乎。
萌宗不太放心她,边跟张先生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边暗地里关注着,怕她又闹出什么麻烦事。
没过一会儿馒头和赵笙舟便端着好几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了,面条在锅里放得有些久了,都快黏上了,他赶紧招呼着张先生他们吃面。
除了邓柔,其他人都没那么挑剔,毕竟是饿着肚子来的,厅堂里满是吸溜面条的声音。绝儿手艺好,面虽然有些糊了,可不妨碍葱油面汤的美味,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更是对穿着喜服如脱胎换骨一般的新郎官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了起来。
绝儿在房里都能听到楼下那群爷们的哄笑,她感怀的笑了笑,抱着那身鲜红的衣裳站在镜子面前,比了又比,看了又看,一遍遍的抚摸着那上好的光滑面料和衣襟上的每一个红布盘扣,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身新娘的喜服马上就要穿在自己身上了,就像是做梦一样。
初晨的太阳缓缓升了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半洒在大红喜庆的新床铺上,镀金似的将半张床染上了一层淡薄的金光。绝儿换好衣服,对着镜子小心翼翼的涂上刚开封的口红胭脂,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
她看着枕巾上的柔光,心绪渐渐宁和下来,忽然有些想发笑。当新娘子原来这般无聊啊,要这么痴傻傻的在新房里等着男人来揭盖头。
啊,盖头!——
她忽然站了起来,怅然若失的摸了摸空落落的脑袋,忙得晕头转向了,竟连最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准备。再看看床边空无一物的小圆桌,什么东西也没有,该是要摆上几大盘红枣花生的,寓意早生贵子……可没人从旁提点着这些,她全都落在了脑后。
这么重要的一环,想补却来不及了。绝儿不觉得有些遗憾懊恼,这几日,净瞎忙了。
平静祥和的屋外本应只有桃树枝头的几只杜鹃在啼叫,可不知又是什么人经过,绝儿坐在窗边都能听到他们由远及近的喧哗声。
这回请的客人,应该都已经来了才对。
第112章
徐恩予吃完面就独自站在门外的屋檐下晒太阳, 远远看到似有一群人朝这边走来,他不太确定那些人是不是绝儿他们请的,便回屋里跟馒头说了一声。
馒头点了点屋子里的人, 预计中该来的好像只有邓友没到。但外面有一群人,会是来做什么的
他忙整理好仪容仪表,匆匆赶到屋外看了一眼。
那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一个阶层的,有的穿的破破烂烂满身补丁, 另外一些倒是正常人打扮,却也不怎么光鲜, 更奇怪的是男女老少都有, 还相谈甚欢的样子。他们一个劲的往新房这边指指点点,看起来倒真是来他们家的。
馒头纳闷, 赶紧撇下徐恩予他们回了屋,直奔二楼绝儿的房里。
绝儿正好奇的站在窗边打望,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便转过头看向门外。
馒头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 都没来得及认真看上绝儿一眼,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埋着头说:“外面那群人, 你认识吗?”
“好像不认识, 是来咱们家的?”绝儿觉得奇怪,又转过身仔细的看了看那群人。很快她便看到一个勉强还有些印象的人, 细细一回想, 就猛地记了起来, “那人不是在街上那天被你硬塞了喜帖的乞丐吗?”
她愣愣的看着窗外,话音落地了半晌都没听到馒头的回应。等她纳闷的回过身再看向门外的时候,只看到馒头留在门边的一抹红影,和一段断断续续的回话,“知、知道了!你就在房里好好待着,我来处理!”
馒头紧张的攥着衣角,脑门上没来由的起了一层热汗,逃似的飞奔出了屋子。
他一遍又一遍的不断在心中确认,刚才站在窗边、半身沐浴在阳光里的那个漂亮新娘真的是绝儿吗?他从没有见过她那么美的样子。她唇上的艳红,脸颊上的粉白,眼底的柔光,就像海底的珊瑚,天上的星星,琉璃瓶里的珠宝,让他那样为之痴迷和倾心。如果在房门口看得再久些,他真怕自己按捺不住……
他忽然小气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新娘,那是只为他才盛装打扮的绝儿;他忽然好恨时间过得这么慢,要是天快些黑,他就能全心全意的独自享有只属于他的新娘。
屋外的那群人已经走了过来,馒头内心的浮想联翩早就不知不觉让他的耳根和脸颊全都泛了红,张先生奇怪的看着他问:“你去干嘛了?脸上怎么跟被火烤了一样?”
“火……”馒头心里头还被绝儿挑起的那团火炙烤着,恍恍惚惚的往对面的那群人身上看了一眼,他们其中几人手里拿着的大红喜帖是那样的醒目,让他猛地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哈啊,新郎官来啦!”站在最后面乞丐模样的男人喊了一声,绕过站在他前面的人,将不太干净的手用力往身上擦了两下,将那日馒头随性发出的喜帖两手捧到他面前,卑怯的压着身子问:“新郎官,这喜帖还算数不?您这酒席,俺能吃不?”
馒头愣愣的看着他,不等他回应,又冒出一个声音。
“嘿,没想到小神婆真要嫁人了,我还当街上的人诓我呢,这才多长时间没往这边来,她家就变出一个这么大的新房子来啦!”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长得又黑又结实,但个头不高,穿着一件无袖的坎肩,肩上扛着锄头搭着汗巾,手上没拿喜帖,不知是准备去田里干活,还是已经干完活回来了,路过来看看热闹。
馒头有些犯懵,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只隐约对那乞丐还有另外几个在街上被他强塞过喜帖的村民有些印象,可另外几个空着手的,他全然记不得来历。
这时绝儿的声音从二楼的窗边传来了,她正在窗台前,兴奋对着那个扛着锄头的人挥手打着招呼,“许大叔,是你不!?”
“可不就是我嘛!我说小神婆,你这喜酒咱能蹭上一口不!”许大叔将肩上的锄头拿了下来,杵在身前用两掌撑着,抬起头耷拉着肩膀,用庄稼人特有的粗嗓子吆喝似的喊了起来,“咱别的不爱,就好这么一口!要知道你成亲这事儿是真的,我就提一篮子自家下的鸡蛋来啦!”
“许大叔客气了!今个儿您只管喝,管饱!”绝儿感动的鼻子一酸,眼眶泛起了红,赶忙叮嘱起馒头,“许大叔是熟人,你好好招待着!”